中国画坛专擅一景一物、一色一情的名家大师真如星河璀璨、竞秀争辉。八大山人画白眼鸟,郑板桥画墨竹和虾,徐悲鸿画奔马,李苦禅画毛驴,张大千画飞鹰,不一而足。在微型小说领域里,有凌鼎年描茶垢,生晓清绘双枣树,刘国芳摄黑蝴蝶,申平状红鬃马……还有早在20世纪的八九十年代有个辽宁的薛涛写《一串墨点》。
但是,无论芭蕾舞家、画家还是作家,表现白天鹅、黑天鹅甚至雏鸡、小鸟者众矣夥矣,有如过江之鲫。可是,表现鸭子的却寥寥可数。高军可就是这寥寥可数的人物里,能够化腐朽为新奇,而且活色生香的一位。看他下笔的笔锋,也是手工DIY的产物,不是流水线生产的果实;虽然初稿之后多事雕琢、细节处更颇费苦心,不是信笔拈来、一气呵成之物,但构思应当是无意识中多番酝酿而在某一次画坛艺友们云集啸聚山林或身处艺术品拍卖场中忽然产生的灵感,是思路豁然贯通的结晶。
一波三折,曲尽其情;杯弓蛇影,三重对折。《画鸭》沿用中国画技法中尺水生波的精髓,又能似融入古典白话小说技法中草蛇灰线法的若隐若现和绵里藏针技法的点睛要旨,让作品里的四个人物彼此对照、折映,各有各的复杂内心,各有各的难言之隐,各自都给读者打开了进一步猜想的想象空间。
尤其是读者初读之时,误以为是当今盛名已久的高雪岩想给绘画裱糊匠李天祥铺路助其成名,再读以为高雪岩是依赖实际本领高于自己而声名不显的裱糊匠,三读才品出匠心过人的谜底——名画家高雪岩是裱糊匠再造生命的恩人,而恩人却又如此信赖后生、不留后手,不禁令人暗中猜想:这难得的人情艺谊背后又是什么非凡的动力呢?结尾点到为止地提示读者:解穴点在“师母”身上。他们三人之间就有更加神驰兴往的三角或多角关系了!
笔者于北疆、白山黑水和南海之滨执教卅载,《掌声》里的事就仿佛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边读着篇什一边禁不住暗暗对作者称奇。依据文本推测,作者也曾是教师出身。突然,记忆的闸门洞开,回想起二十年前作者亲口对我讲过,他确乎从过军、执过教、经过商,也下过海。于是,亲切感油然而生。面对意想不到的尴尬场面,从站在讲台的教师第一人称角度展开叙述,远比第二、第三人称甚至从动物视点出发的第四人称都要亲切自然、真实动人又节省笔墨。当学生竟然敢在课前公然在教室黑板上写“高老师是个坏”,这对站在讲坛上的作者显然是一个棘手的考验,新教师会惊慌赧颜,中年教师会怒从中烧,老年教师会淡然视之,或要求学生课后到教师办公室谈话。但是,作者的处理方式在脑筋急转弯中体现出了高智商和高情商的机智——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从容地接续写出“老师吗?”这是太极拳里四两拨千斤、借力卸力的高招哇。
结尾一句话的含义言近旨远:“近十年来,这三次掌声也仍时时回响在我的耳边。”话里有话,韵致有四:第一层意思,表现出我永驻学生们心中;第二层意思,如此高智商又敢于挑战教学的学生们个个出国成才、风云际会,可见强将手下无弱兵;第三层意思,自己教了那么多的学生却对这一个班级的学生记忆犹新,可见这些学生也真让自己不敢小觑;第四层含义,也淡淡地流露出作者的成就感和自鸣得意心理。
作者高军,实乃当今山东微型小说界的文侠!他也是中国微型小说领域成名近三十年的资深作家。这两篇佳作,一读眼前一亮,再读兴味盎然,三读禁不住提笔披肝沥胆、援翰写心。在这个快餐文化盛行的时代,发现并推荐感动人的耐读作品,确乎是编辑和评论工作者的时代使命。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