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看艾滋病的医生。
工作十多年来,我有个感受,看艾滋病的医生无论脾气还是性情,都很温和,从来不会歧视病人。
有些病人得知自己病情后,心态很差,确诊后自卑、抑郁、封闭自己,有的病人认为得了不能见人的绝症,选择跳楼;有的病人离家出走,彻底在家人面前消失。其实有充分数据表明,艾滋病人只要在医生指导下正确服药、随诊,可以活到接近普通人的寿命。前些年,我去英国进修,发现在那里医院的艾滋病已经和高血压、糖尿病一样,被当成慢性病同等看待。甚至医院还有一些HIV感染者员工,以此表明这个群体一样可以正常工作,为社会服务。
这些年,我看到过病人中的不少正能量的故事。

我有一个病人,感染艾滋病合并重症肺炎,查了很多医院,都查不到引发肺炎的病因。病人辗转到了我们这里,明确了病因,经过治疗顺利出院。病人是大老板,有一次我去他老家做讲座,他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在一百多个人面前,一下跪倒在我面前,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当时我又吃惊又激动,眼泪也情不自禁下来了。后来他捐了不少钱,用于艾滋病人的救治。
还有个病人,结婚后和老婆感情不融洽,选择了分居。他喜欢喝酒,遇到一个卖酒的女孩,两个人好上了。因为艾滋病伴酒精性肝病,他在我这里住院,当时情况不太好,已经多脏器衰竭,命悬一线了。他女朋友年纪比他小很多,天天在医院陪着他,拍背、翻身,照顾得无微不至。
也算是几经磨难,他的体重从入院时的180斤,暴瘦到120斤,但他的生存意志力特别坚强,在女友的陪伴鼓励下,总算病一样一样治好了。有一天,我查房时说:“你现在身体各方面指标都稳定了,是时候恢复体能,进行下一步的抗病毒治疗了。”
但肝脏衰竭后,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进食,形成了厌食症。当他尝试第一口食物时,立马就吐了。他又想快点好起来,就在自己面前摆了四个碗,都装好食物。吃一碗吐了,歇一会儿,继续吃第二碗。大半个月后,总算恢复了正常进食。
那天,是他住院三个月后第一次下床,在女友的搀扶下,两人依偎在窗口。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我刚好走过,看到那个场景,也情不自禁为他们的劫后余生感动。
他出院后,又突然回来找过我,说要出远门,希望我帮他做个身体评估。我检查后说:行,可以去。
又过了半个月,他回来了,给我送来了喜糖。原来,他和前妻捋清了关系,去了女友的老家,两人领证结婚了。那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头发也染黑了。他和我断断续续一直有联系,这一说也已经过了五六年,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在这个领域待久了,我越来越能理解那句话:存在即合理。很多事你没办法去探究为什么,但就是在你眼前发生了。而作为职业医生,我们能做的就是竭尽自己最大所能治病救人,延长病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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