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为他的前途深深地担忧
我大名林莹,我弟弟的名字是林信。家里人亲昵地叫我莹莹,但是没法喊我弟弟一个男生信信,于是从小大家都连名带姓地喊他林信。考虑到我们之间深刻的血缘关系,我觉得有必要更亲密一些,便按照他在家排行老二的地位喊他二信。很多年后“二”字被赋予了另一种更深层次的含义,二信无缘无故被扣上了一顶跟自己高冷气息不怎么搭的帽子,为此他忧郁了很长一段时间。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二信小我五岁,因为妈妈怀他时贫血,他自小便瘦成一道闪电,但是五官清秀性格孤僻,意外地在女生中很有人缘。五岁上幼儿园就有女生强抱他,他冷着脸推开人家小女生说:“你胖你走开。”那个女生跑到栏杆边哭得肝肠寸断。之后二信回家一脸严肃地跟我说了这件事,我只是默默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我并不是在鼓励二信要这么残忍,我只是被他的酷劲儿征服了。
当然二信的非凡魅力并不仅仅体现在冷酷这点上。
初二那年我陷入了“早恋”的苦恼中,班上有个男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头发是当年很流行的发廊风,他站在栏杆边学着大人的模样吞云吐雾,嘴角边始终僵持着一抹故作邪气的微笑。我想他一定觉得自己格外帅。
这位帅哥定时在栏杆边拦我已经成了每日必修课,只是我觉得他故作成熟的姿态除了“蠢”再找不出第二字来形容。我跳着脚要将这朵烂桃花从我青春的花园里连根拔除,却一直无法如愿。
我跟二信吞吞吐吐地说出这段孽缘时,他的脸上凝结着一种超出年龄的忧郁,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惆怅感,这让我格外好奇。不多时日之后,我软硬兼施终于从二信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一枝独秀的学霸二信那段时间很不愉快,因为班上有三个小女生每天轮流对他进行情书电话轰炸,在得不到二信的回应之后便妄加揣测,逼问二信是不是喜欢其他人。于是在某一天被逼急了的二信忍无可忍,冷冷甩下一句“我喜欢我姐姐那样的女生”。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心怀得意的同时有点担忧,我说:“二信,你这样别人会误以为你是个长不大依恋着姐姐的小孩的。”
二信翻着白眼看了我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我觉得画风有变。果然他异常平静地说:“你较什么真,我只是随便撒了个谎骗她们的,谁会喜欢你这样的胖子。”
我撩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不过我想二信小学就这么受欢迎了,那等他长大了,不知要祸害多少无辜少女。
我开始为他的前途感到深深的担忧。
●你说他们配不上我
二信上了初中之后便像是过分吸取了阳光的麦子,我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他“哔哔剥剥”的拔节声,他在初二那年,成功地高了我一个头。如我所料,二信的五官越长越精致,加上他天生一副死鱼眼和孤傲的性格,在一群男生中总有那么点鹤立鸡群的味道,大受女生欢迎。正当我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异性缘太好性格又孤僻被人群殴时,二信却带头操着凳子带领全班男生跟隔壁班干了一架。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悲喜交加。
我瞒过远在市区工作的爸爸妈妈,一个人默默地从办公室里领回了二信。他慈眉善目的班主任看见竟然是一个还在上高中的丫头来找二信时,眼中的惊讶溢于言表。不过看高我一头的二信在我面前低眉顺眼,还是默许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赦免了他。
我想应该是二信平日里积攒的好声誉此时发挥了关键作用,不然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回家后我二话不说,撩起二信的衣服就给他上药,二信在我的蹂躏下龇牙咧嘴,但硬是半声没吭,随后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我。
“你不说点什么吗?”
我放下他的衣服有些奇怪:“说什么?”
二信一副看傻瓜的表情看着我,随后叹了口气。
我有些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的语气很轻松:“人不热血枉少年,我相信你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一定是有忍无可忍的理由才会动手的。”
二信闻言不吭声,半晌之后,他的眸子闪闪烁烁:“姐,你从小就这么奇怪。”我愣了一下,正疑惑这句话是夸我还是损我时,却看见二信微微勾起嘴角,“不过挺好的。”
微小的声音掠过心尖,我突然很想抱抱我亲爱的二信。
二信的打架事件慢慢淡去之后,我重新将目光放回了自己的生活。在那段时间里,我迷恋上了理科班的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长了一张小言情文男主的脸,干净斯文,衣服除了白色几乎只剩黑色,每天安静地经过文科班的窗前时,俊美的侧脸不知道迷倒多少女生,我也没能幸免。
百转千回使尽手段之后,我知道了男生叫窦唯,单身帅哥一枚,喜欢打剑三。
从小不擅长玩游戏的我摩拳擦掌,准备在游戏里成功虏获他的芳心与他共结良缘。只是没想到这种网络游戏比超级玛丽复杂太多,经验不足、智商不够的我果断拉来二信做辅助,二信对游戏有着神一般的天赋,上手之后基本没我啥事了。我待在旁边让二信用我的号拜窦唯为师,成功之后有事没事就去找他聊聊天传传功,然后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挑明了身份,制造了一场“偶遇”,成功让窦唯知道了我这么个校友的存在。
我在窦唯面前连刷了三个星期的存在感之后,窦唯也对我有些上心了,最明显的表现是他在校园里碰见我时会勾起一抹暧昧的笑,我激动得心肝乱颤。这一切二信功不可没,可是正当我准备好好感谢二信时,他却一脸便秘的表情跑到我面前说:“姐,你的事可能黄了。”
我的嘴巴张成了O 形。
事情是这样的,二信打游戏上心了之后便不太关注我与窦唯的发展,那天窦唯发来消息窗暧昧地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时,二信一时没注意以为是哪个无聊的人,就果断地回了一句“out”,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终于找到了窦唯最近几天不理睬我的原因。
周末晚上我将二信拖到了楼下的小饭馆,准备以吃死来祭奠我死在襁褓中的爱情,然后也成功了。深夜时候,我摸着肚子扶着二信,蹲在马路边“哗啦啦”吐了一地。
二信在一旁默默地给我拍着背,动了动嘴角想说点什么,可是最终认命地将我拉上了背。我一脸四十五度的忧伤,趴在二信的背上默默数着路边闪闪烁烁的霓虹灯,眼泪哗啦啦流了一地。
那段时间郭敬明的小说特别火,我当时想起了一句话叫“悲伤逆流成河”,真的太应景了。
“二信你知道吗?原来窦唯有女朋友。”
二信不吭声,只是背着我的脚步走得越发坚定。
“你说我怎么总碰到一些烂桃花?以后我嫁不出去就赖在家里,你不能赶我走。”
我趴在二信的背上闷闷出声,脸颊贴着他削瘦的脊背,眼角又开始泛红。一路沉默的二信突然开了口,他的声音透过胸腔传到我的耳边,带着安定人心的温暖。
“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再次低低传来,“姐,他们配不上你。”
我将脸埋在二信不算宽阔的后背上,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慢慢晕开一朵水色的花,因为二信一句真切动人的话,我再次泪崩了。
这个名为“弟弟”的少年,说那些男生配不上我,我第一次觉得他异常有眼光。
●如果离开会不会流泪
古语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窦唯事件很好地体现了这句话的精髓。我沉浸在失恋痛苦的一个星期中,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拼拼凑凑写成了一篇小说投给了杂志社,没想到几天后竟然通知我过了初审,围姐暧昧地跟我说:“我觉得你是走这条路的料。”
因为她这句话,我当即摩拳擦掌满血复活,准备转战文坛,只是这条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
写作是件痛并快乐的事情,当然多数情况下还是痛更多一些。没有灵感卡文时,我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人上蹿下跳疯狂地扯着头发,当然我不能一个人疯。
二信这种时候就也跟着遭殃,我不记得多少次在凌晨时候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二信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然后站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地翘起兰花指说:“我饿了,去给我煮夜宵。”
其实二信的脾气不是很好,但是从小到大意外地在我面前很乖。所以这种时候他默不吭声地穿上拖鞋,挽起袖子走进厨房,不多时候,就会端出一碗香喷喷的面条或者蛋炒饭。
那一年二信的厨艺进步神速,我着实胖了十斤,成为了老师口中“高三压力大,同学们体重都会下降”的一个活生生的反例。这一切二信功不可没。
按照这种有些神经质的状态,我高考意料之中地进了一所三流大学。虽然离家只有三个小时的火车,但是爸爸妈妈依旧很舍不得,送别的时候万般嘱咐,只有二信站在一旁低着头不吭声。在火车快要到来的时候,二信才走到我面前闷闷的,欲言又止。我伸手揉了揉他的短发,说:“我不在家时,你要好好听爸爸妈妈的话,别让他们担心。”
二信不出声,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你别吃夜宵了,再胖就不好看了。”
●岁月开出花
大学的时光过得慵懒散漫,我一个星期打一次电话,偶尔回一次家,我听见二信的声音愈发成熟低沉,也看见他的轮廓越发分明。大三的时候有一次回家,二信正光着脚坐在地板上翻着参考书,手里拿着笔,脸上架着眼镜,为高考做准备。
他真的开始长大了。
他抬起眼,看见我的目光时,淡淡一笑。就是这个微小的弧度,我看见过去与他相处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又开始鲜活起来。只是曾经拼命在乎的,现在不过是可有可无。
或许这就是成长。
我们没有那些抵死纠缠深夜徘徊的残酷青春,也没有作茧自缚反抗世界的极端心境。
我们在小心翼翼的成长过程中,发现了彼此血脉交集的羁绊,磕磕绊绊互相取暖,成为更加温暖的人。而空气中飘散的那些残缺的青春碎片,如愿开出了温柔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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