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秀丽

　　

　　小时候，她家住农村。春天里，母亲在门旁的空地上撒下一片花籽。一场雨后，一个个嫩绿的青苗从土壤里钻了出来。母亲牵着她的小手，指给她看。说：这些呀，都是种给我家姑娘的花儿，叫指甲花。从此，她日日到花前探望，希望它们快一些长大，好染俏她的指甲。

　　夏天终于到了，指甲花在她殷殷的期盼中枝繁叶茂。一天清晨，正要出门劳作的母亲，忙里偷闲摘了指甲花，为她染起指甲。母亲说：昨天晚上，我听见指甲花们悄悄说，你要做一天最听话的乖孩子，才肯把你的指甲变红变美呢。

　　她果然做了一天最听话的孩子。晚上，她不再四处乱跑，早早窝进自己的小床里。那晚，母亲荷锄归来，她已睡着了。一觉醒来，母亲小心翼翼地取下她指头上用绿叶裹成的套。看见指甲那般红润美丽，她开心地笑了，母亲也笑了。

　　门旁的指甲花，在那个夏天开了一茬又一茬，枝丫间结满了花籽，她欣喜不已。母亲却突然病了，去了城里的医院。数月后回来，她险些认不出母亲。那是怎样憔悴苍老的容颜呀！眼眶凹陷，颜面发黑，头发枯草一样，气若游丝。

　　那日，母亲的神情略好些，握住她的小手，望着她指尖的红，母亲笑了，笑得很舒心。而后，母亲把一个纸包搁在她手心。不多时，母亲就闭上了眼睛，任她使出全身力气哭喊、摇晃，母亲再也没能醒来。

　　后来，她小心翼翼打开纸包，把里面的东西装入精致的盒子。无论走到哪里，她都随身携带。纸包里，是那年母亲采下的指甲花种子，但她却一直不敢种下。因为，那是只有母亲才能种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