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朋友约我去上海迪士尼玩,到高铁站买票时,母亲杵在一旁用半央求的语气跟我说:“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可以帮你提行李。”话未落地,我干脆的拒绝像触碰的弹簧,不容考虑便迅速弹向她。
踏上前往上海的火车前,母亲句句叮咛嘱咐,母爱滚烫的温度欲将我灼伤,我一度只想逃离。日日囚禁在她为我设定好的生活轨道,对即将逃离去往上海,我心里乐开了千万朵花。
坐标落地上海的那一刻,我开始了久违的异地之旅。坐着轻快的地铁,漂移倒转于都市的角落,目及新潮繁华的城市街头,心情简直好到爆表。生活的晴雨表,在经历日日浸于读书的烦闷后,在七月的某个日子,一洗苦闷,突然全部变成了晴天。
晚上撂下沉重的行李,我向疲倦缴械投降,摊在床上一动不动。母亲的微信在安然静谧的时刻轰然闯入:“毛宝,玩得开心吧?要吃好,不要怕花钱,在外面最重要的是开心。”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那股袭来的温度。我慵懒地敲打着按键,手机那头的她一定在期盼我的回复。“妈,上海的天空好蓝,就像在上面涂了清新剂一样。”我津津有味地向她描述这个她从未触及只能在脑海用力描绘的地方。她回复几个笑脸,好像这片蔚蓝的天空此刻就在她的脑海里一样,活灵活现。
2从上海回家,我是那趟列车最后一个走出站台的乘客。盛夏的阳光,如同洪水猛兽,铺洒下来的时候,人就像烤架上刚被烤熟的五花肉,渗着油腻腻的汁。母亲站在围栏的一侧,头上顶着大片汗珠,火急火燎地望着出站口,我的身影时刻牵动着她眼睛里每一缕光的阴晴变化。
母亲领我从站前广场走出来,问着我关于上海的一切,舟车劳顿,我显然对她的问话感到颇为烦躁。我们没有回家,出租车嗖嗖两下,扬起一阵轻尘,停靠在表姐家小区门口。汽车停下,面对累得缩成一团的我,她和颜悦色地说:“你姐和阳阳都想你了,咱们吃个饭,妈妈就带你回家休息。”我努力地拖起自己疲惫的身体,从车座上慢慢挪下来,抑制住满脸要涌上的情绪。
到表姐家,我负责陪外甥阳阳玩,母亲则一头扎进了厨房,与饭菜油烟开始了最亲密的接触。下班归来的表姐,见到晒成黑炭的我一阵调侃。
谈话结束,阳阳拽着我的衣角,喊着要喝旺仔牛奶,我只好去给他拿。走到厨房旁,我趔趄了一下,通过冰箱的微微缝隙,看见母亲表情饱满,用着最富感染力的话,跟舅妈说着上海的一切。那个她根本没有去过的地方,她用几十年人生积淀的丰富词语,照葫芦画瓢一样,按着心中我跟她说的只言片语努力拼凑。一旁的舅妈,被她一阵精彩的描述所吸引,兴致勃勃地高呼以后一定要带表姐去上海见识一下。
我望着母亲那副伪装得天衣无缝的表情,内心抵达一阵酸楚,大片泪水像伺机赶来的黄河一跃千里,从眼眶决堤。那片天空有多蓝,在她狭小的脑海世界,根本不曾知晓,她只是根据我所传达的只言片语,极力想象。
3一家人聚首在热气腾腾的地锅鸡旁,准备大快朵颐。间或,母亲和父亲又谈论起我,她就像我生活里无处不在的那碗鸡汤,随时为我补充能量。考研一战失败,在家苦于二战的自己,时时刻刻躺在煎熬的热炕上,与那股滚烫的压力做誓死抵抗。吃着锅里煮熟的鸡,她不知因为什么情绪发酵,看了一眼父亲,两个人仿佛在对口风,目光又坚定地盯着我,说:“毛宝,今年一定要争口气。只要你能考上研究生,踏入这个新的阶梯,以后我和你爸无论去哪儿,都能放心地走了。”我不敢抬头,更不敢看她,脸憋得通红,脑袋像个铁球,毫无底限地往碗里蹭。锅里的热气一直往我眼里灌,熏得眼泪直转。
我的考研之路有母亲陪伴,似乎比别人更多了份从容。我走得并不那么艰苦,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人会一直与我形影不离,她会为我分担压力,她会与我共同进步,直到春暖花开时。
这场考研的最终结果,现仍在我人生打着一排长长的问号,不过,我一定全力以赴。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穿过夏日的炎热,走过秋日的萧索,抵达冬日的寒啸,努力定会满载硕果。
下一个夏天,我要带母亲去上海,去更远的地方,我想站在她面前,亲口听她跟我说一句:“这里的天空好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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