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平白无故地,我会想起很多往事,那是一堆关于萝卜的记忆——水萝卜、青萝卜、红萝卜、白萝卜。
要从东北的蘸酱菜说起。
我们蘸酱菜用的是夏天那种很小很小的水萝卜,跟小柿子一样大,红色,皮非常薄,入口脆而多汁,水分十足,不硬,蘸点鸡蛋酱,略有一点甜。
冬天呢,有的人还想吃萝卜蘸酱,就用大萝卜切片,焯水,然后挤干,蘸酱吃,两种口感。
再说大红萝卜。我印象里,妈妈就会做萝卜条汤。那时候只要爸爸不在家,就是上一顿萝卜条汤,下一顿萝卜条汤。萝卜和海米是很搭的一对好朋友,它们加在一起,味极鲜。加一点香菜末,更是不错,但那时候天天喝,锅里一点肉末儿也瞧不着,很惆怅。
极喜欢爸妈一起配合炸萝卜丸子,萝卜丝沾了油水,就觉得特别清香。是菜市场里边都是粉面子的实心萝卜丸子无法比拟的货真价实。
牛肉和萝卜也是相亲相爱的一对组合,萝卜沾了肉汁,包出来的包子,又素,又有荤味。除了家里,别处没有这种干净的香。
爸妈辛辛苦苦半晌,一大锅诱人的包子出锅了,我们姐弟三个蜂拥而上,忙活大半天的辛苦便跑进肚子里。一会儿蒸汽再次把屋子充斥得朦胧起来,第二锅出来,三双小手又伸过来,爸妈开始蒸第三锅。吃高兴了,我弟弟拍着鼓鼓的小肚子开始给老爸讲故事了。
妈妈严阵以待,要每一个人报数,还能吃几个,统计下一锅,我们姐弟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再吃,却都不敢再要,谁也吃不进去了。每个人都吃了七八个大包子,肚子溜圆。再起锅,爸爸妈妈开饭了。
厨房玻璃上,开始一点点滑下水珠,蒸汽消散,现在雾一样的情景没了,只剩下一室的安静。灶火被压住,偶尔才噼啪一下。
念大学的时候,极喜欢二姨做的萝卜条咸菜。她通常把萝卜洗净,用精盐杀一下水,压一下,晒干,再拌着吃,反正再也没有人比我二姨的萝卜干做得更好吃。就着小咸菜,就可以直接吃三碗饭。
那些肉味恐怕都忘记得一干二净,这个萝卜做好,却是独一无二地令人难忘。
很多年前我并不真心喜欢萝卜。记得十年前我在单位被打压,人事关系极紧张,那阵子我总去外边喝酒,喝完酒也不吃主食,心里苦闷,吃了暗亏,又说不出来什么。
回娘家,我爸并不说破,只是去切一点萝卜条,煮一碗热汤面,加点海米、香菜,让我吃点。刚开始我说不吃,后来在他的劝说下,我吃了一小碗,萝卜条和着热面汤进肚,胃里透着舒坦。
后来我难受的时候,一直是抓一点挂面,随手放点萝卜条,如法炮制,热面汤混着萝卜吃下去,那种幸福,就感觉爸爸还在旁边一样。
这亲情有时候就像萝卜香,不抢任何食材的锋芒。甚至具体说不上什么味道,偏偏一辈子,你就记得它的好,它的香。
越是身边菜色林林总总的时候,越想吃些素淡热食。碗里的清汤素菜,一根芫荽,几点海米,几根萝卜条,原来便是我们真正想要的健康生活。
那些肥腻腻的东西,甜死人的热情,最后都不能抵得上这清汤清水下的舒服情意。当然也抵不上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至爱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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