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写信,即使处在今天这样一个信息时代。
喜欢选一个宁静的夜晚,端坐桌前,摊开一张淡蓝色的信笺,在上面一排排绣进自己最真挚最细腻的情思;写成之后,细读一遍,折叠起来——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将其叠成一只鸟或是一艘船的形状,然后小心翼翼地置于信封之中,再贴上邮票,细致封口。同时封入的,还有一份憧憬、一份向往、一份希冀。之后,便是等待对方收到这份渺远的情意。
我更喜欢等信,其间怀揣着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的情愫。这种等待让时间变得绵长而温情,这段绵长的时间足以让我尽情想象——对方是否也如我一样在看似素淡的言辞中藏进了一份小小的心思,怕对方读出却又希望对方发现?
等信的过程是浪漫的。其间,你想唱歌,想写诗,想沏一盏清茶一人独坐都会觉得诗意盎然。可是再有诗意,你依然会感觉到这段时光难以消磨,而那种不能确定结果的等待又会让你心中有一丝被期待包裹着的隐忧。
等信的人是多情的。夕阳徐徐西坠,雁影掠过长空,枇杷树落下第一片叶子……这些都会让你想起你发出的那封信件,盘算着那份回馈的温情已该降临。当你看见身着绿色制服的邮递员翩然而至,恍惚间会觉得眼前不是策马疾驰的信使,而是月下牵线的花神……
梁实秋先生曾将寄信比作“朵云遥颁”,他虽然语含讥刺,但我觉得用这四个字形容寄信,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朵云”二字,写出了信中那份记挂着的情思,如此绵软,如此纯洁。“遥颁”二字,不正体现了寄信和收信者双方即便远隔千山万水,却心意相通,了无间隙吗?这样的等待,拉近了多少天涯孤侣之间的距离!
当下,世人忙忙碌碌,短信微信便捷,还有多少人愿意保留着一份诗意的期盼,去等一封信呢?于是,这轻柔的“朵朵白云”,渐渐从我们生活中蒸发了。有多少次,我写好了一封信,想要寄出时,却发现自己很快迷失在市声喧嚣、灯红酒绿之中。茫茫都市里,找一只邮筒极为不易,它们都被行色匆匆的人流淹没了吗?那一份等信的淡然是否也早已被心事重重淹没?
于是,世上写信和等信的人,少了一个又一个……
其实人们忘却的,又何止是写信与等信呢?还有多少人憧憬抑或缅怀那种诗意的、恬淡的生活?人们总是抱怨生活平庸、忙忙碌碌,掉进人群就像一粒尘土,可有多少人愿意在生活中创造一份诗情,守着一份画意?
不愿等信的人,就不会等待日出山巅,观赏烟霞雾霭;不能等信的人,就无心领略繁花盛开,沐浴春风满怀;不会等信的人,就难以安享岁月静好,守住一往情深……
在漫溯时光的流年中,在蒸腾岁月的风尘里,我愿意用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岁月去等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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