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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扣子的入侵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苑 热度: 17743
文/南在南方

  一颗扣子的入侵

  文/南在南方

  

  01

  之栋的轮船正在回来的路上,在他途经的每一个港口,如果他可以上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给曼北寄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他的航海日记。鸟飞过天空,他想如果鸟是飞往曼北的城市,是不是可以带上他的心情?鱼群游过,他想如果鱼去曼北所在的港口,能不能捎去思念?看上去那样粗犷的之栋也有温柔的一面,他还为她写了一首诗:

  也不是尖下巴/也不是瘦的脸/也不是眼眸如烟/聊斋里的狐仙/爱上谁就是一段姻缘/如果你也想遇上/那叫夙愿/ 有一天的某个时间/有一年的某一天/你从这边/我从那边/只是一眼/只要一眼/爱在中间

  曼北很喜欢,有天她画了小小的两尾鱼,一红一黑,她把之栋这首诗题在画上,挂在画廊里。因为这幅画,曼北认识了王小吉。

  王小吉在画廊里看了很久,选了几幅画,价钱一分也没有砍,守店的女子说那幅水鱼图不卖,曼北姐姐有交代的。王小吉愣了一下说:不卖挂在这里干什么?曼北是谁啊?守店女子朝里间努了努嘴。不想王小吉掀了帘子走了进去。 笔架上垂着大大小小的笔,还有个笔洗,曼北站在画案前面,她的背影清瘦,给他一种想揽在怀里的冲动。可他没有惊动她。他站在她后面看她,她在画花,花是荷花。

  守店女子喊你在那里干什么,让曼北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见陌生人王小吉站在身后,曼北诧异地看着他。

  他先开口:我叫王小吉,喜欢上你的那幅水鱼图,你为什么不卖?

  曼北请他坐下来,说这幅画她要送给写那首诗的人。他说,是不是他写诗放在这里,没有留下姓名,所以你就挂在这里,当成招领启事?

  曼北呵呵笑了说:你倒是挺有想法的。如果你喜欢回头我再画一幅。

  王小吉说:如果你肯画,你给我画个雪人吧,那个雪人要画得像我,站在一扇门前。曼北突然想起顾城的一首诗:

  在你的门前/我堆起一个雪人/代表笨拙的我/把你久等/你拿出一颗棒棒糖/一颗甜甜的心/埋进雪里/说这样才会高兴……

  曼北说,要不要画一根棒棒糖?

  他笑了说,用通俗的话说,我们有共同语言。

  曼北和王小吉如同故人一样说了各自的大学时光,一壶茶喝得淡了时,他起身告辞,突然说:你有没有学过女子防狼术?

  曼北摇头,他说:回头要学学,现在坏人很多的。

  王小吉的出现是个意外,给了曼北意外的惊喜,有点痞,但恰到好处,也很安全,还有就是,王小吉每次来都会带他的朋友来买画,他们都不讲价,这让曼北很有成就感。

  有天王小吉看着曼北的手叹了一口气,曼北问他为何叹息,什么样的人才能霸占了她的无名指啊,他喃喃地说。曼北心里惊了一下,明白他说的是之栋给她的戒指。

  曼北说,他是一个水手,在远洋轮上,他回来了,你们可以成为朋友的。王小吉脸上有抹淡淡的忧伤。他说:你可以为我取下这枚戒指吗?

  曼北大笑:我还有九个手指啊。她装出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在这话说完了王小吉也就放下了,曼北准备的一套防纠缠台词因此没有用处。

  02

  曼北坐在窗前,雨像丝一样细细密密垂了下来,偶尔会有风,雨丝纠缠着,像是爱恨交织的样子。

  CD里正放着阿杜的一首歌:

  天空下起雨的时候我就会想你/我想你怎么小心翼翼在我生命里/你不愿在我身边留下任何的痕迹/因为你说我应该有完整的自己……

  曼北把手伸到窗外,雨丝拂她的手指,那感觉让她想起了花瓣和嘴唇。

  曼北的心不知在哪里游离,一会儿是之栋,一会儿是王小吉。

  之栋在遥远的大西洋上,是一艘远洋轮上的大副。她和他算是一见钟情吧,那天她背着画夹去码头写生,他像一粒沙子揉进她的眼睛,草一样的头发,比古铜还古铜的肤色。擦肩而过时,他身上那种说不清楚的气息让她的心咚地一响。

  她说:喂。

  她回头,他也回头,目光结结实实撞在一起。这一天,被他写在日历上,只有两个字:灾难。

  爱有时就像灾难一样不可知,但事后总能找到一些先兆,比如曼北想,明明准备去买水粉的,可在出门时背了画夹;明明是想着去公园画春天的树,但上了去码头的汽车。之栋却在想为什么偏偏遇到了。

  无边无际的海,无边无际的水蓝天蓝,蓝得让人流眼泪。船行在海上,很多时候能看见候鸟,它们飞在船的上头,晚上有些鸟会落在船上……

  之栋跟曼北说海,海是曼北神往的地方,现在有了之栋,一闭上眼睛就像自己长了翅膀。

  曼北开了个画廊,是个套间,外间是画廊,请了女孩守着,里间是画室,她在里面画画,喝咖啡。画廊里的作品都是她的手笔,有水粉的,有小幅的油画,也有画在册页上的山水。曼北喜欢闲散,这种没有市井之气的自产自销很合她的口味。

  爱上之栋这两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算上蜜月加起来不到五个月。曼北隐忍着一个人的孤单,她想没和之栋在一起的24年里,她也是一人啊,怎么能过,现在却不能了呢?也许一旦打开男欢女爱这个窗口,那些美入眼了入怀了,那些想念因此具体了,因此多愁善感了。

  王小吉在这时走近她,如果他不是乘虚而入,那么就是她虚位以待。其实,还不是这回事。

  03

  拉上了窗帘,曼北把自己扔在床上。她死死地抱了枕头,像是要让枕头窒息一样。

  曼北的手机响了,不接也知道是王小吉的,从那天她告诉他在下雨时,她总是不知所措后,他记着了。

  手机响过一次,又一次。

  她没有接,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哭,在他面前,哪怕是不开心,她也要装出开心的样子,虽然她需要男人的怜惜,但她不要他看出她的脆弱。

  但手机的铃声不屈不挠,曼北在按下那个绿色的键,笑了一下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的脸,她把手机贴在耳边说:你好啊,王小吉。看着下雨,怕我茫然是吧?奇怪的是今天我的心情好极了。

  王小吉在电话里温和地笑,说如果没事的话他请她喝一杯。曼北说,看了一个小说,一个男人约一个失恋的女子喝酒,喝着喝着就喝醉了,于是,那女子失身了。王小吉依然温和地笑着,说你不是含沙射影地说我居心不良吧。

  曼北不说话,紧紧地咬着嘴唇,不想发出一点声音,那时她的眼泪在脸上七零八碎。她轻轻地放下手机。

  王小吉听到了她不均匀的呼吸,十分钟后曼北的门铃响了。

  王小吉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脸雨水。

  你哭了,你到底还是哭了,他说,就这一句话摧毁曼北一直在努力表现的坚强,她哭得一塌糊涂。

  王小吉坐在她的身边,不停地给她递纸巾,后来曼北的哭声停止了,可她依然在抽泣,她的肩波浪似的一高一低,王小吉扶住了她的肩,像是要让它们安静下来,后来王小吉把手穿过曼北的头发,一点点地梳理着。

  王小吉捧起了她的脸,那干净的,芳香的,凝脂一样的脸,和艳丽的红酒一样的唇,让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曼北伸出手环住了王小吉的脖子。

  就像《廊桥遗梦》里的情节:音乐开始了,那个星期二的晚上,在弗郎西斯卡家的厨房里跳舞。她完全陷进了金凯的怀抱。曼北也一样,不同的是他们在客厅里。王小吉挪开了她的脸颊,看着她,她的眼睛是黑的,他吻了她,她回吻了他。

  后来王小吉跌在沙发里。曼北跌在王小吉的怀里。

  雨一点一滴敲打着窗子,房子里很安静,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能感觉心努力地撞击着胸腔。

  某个时候曼北伸手抚着王小吉的扣子,一只手扶着扣眼。四分之一四分之二四分之三,整个过程非常缓慢,但扣子终于脱离了扣眼。

  曼北就把脸贴在了王小吉裸露的胸膛上。王小吉一只手稍稍地抱紧了曼北,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长发,面颊,脖子,锁骨。然后停下来,再重复。王小吉感觉到了曼北有一些异样的呼吸。曼北还是那样紧紧地贴在王小吉的怀里。王小吉的手就慢慢地下移,很慢很慢,一点点一点点地。

  这时王小吉的一颗扣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又反弹一下,又一声轻微的响。

  曼北像是受了惊吓的孩子,一下子坐了起来。王小吉不解地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王小吉没有勉强。在离开之前,他扣衣服扣子,显然他发现了他的一颗扣子不见了。

  由于三江平原地区主要是水田灌溉,形成的灌溉水层必将对地下水形成补给,因此对补给系数β值的取值进行研究很有必要。

  曼北说:对不起。

  王小吉说:我爱你。

  曼北开始收拾屋子,她把靠垫重新放回到沙发上。还捡到了几根头发,她用纸包好,丢进了垃圾桶。随后又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

  曼北又坐到了窗前,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像是打了一场胜仗。然后就开始丝丝入扣地想念之栋。

  扣子就那样待在沙发下面。如果扣子会说话,它知道曼北曾经有过某种挣扎。

  04

  有时间王小吉依然会来画廊坐坐,说话,喝茶,眼睛里有淡雅的愁,看上去很动人。他是有自控能力的男子,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如果这种喜欢成了别人的负担,那就是一种过失。曼北的寂寞浅显可见,但也只是寂寞。

  他们都很孤单,在这些秋风秋雨的日子,相互安慰了,相互喜欢了。

  三个月后,之栋带着海洋气息回来了,曼北去码头接他,之栋把曼北紧紧地搂在怀里,拥到有些窒息。

  有鱼有水的日子是滋润,曼北和之栋都很喜欢。

  他想这不是他的,那会是谁的呢?有一点疑问,但是之栋没有去问曼北,而是把那颗扣子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曼北说要请她的朋友来家里吃饭,他们都想尝尝水手的手艺。就这样,王小吉和之栋见面了。

  饭桌上,之栋觉察到了曼北看王小吉的眼神有点异样,不多不少,但是他感觉到了异样。

  他突然看着王小吉的衣服,他看见他的衣服缺一个扣子。他衣服上的扣子和他拾到的扣子是一样的。之栋去书房里把那颗扣子拿出来递给他说:你看,我有一个多余的扣子。语气安定。

  王小吉接过来,说:是我的,那天我帮曼北换煤气,一定是掉在了这里。王小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同样安定。之栋淡淡地说,哦。

  他们继续喝着酒,那天他们都醉了。

  之栋后来也想了这颗扣子在他家里的各种理由,有时候心里会有一丝丝不快。曼北也没有给他说起,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他明白曾经有过一颗扣子脱落在他们生活之中,可他想那仅仅是一颗扣子。也许它见证了迷茫、坚持或者纠缠。但是它不会说话。

  过了几天,王小吉来说他要走了,去上海,那里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等着他。

  曼北知道王小吉的走跟那颗扣子有关。曼北找了时间去看他,这是她第一次去他家,不大的两间房子,墙上挂满了曼北的画,原来那些画都是他一个人买去的。

  曼北就是一脸的泪水。

  曼北执意要亲手给王小吉缝上那颗扣子。王小吉把那颗扣子拿出来,就那样站着缝,一针一线地缝。

  曼北说:找个会给你缝扣子的人。

  王小吉紧紧地抱着她,这是他们在千千万万年,在无穷无尽的轮回里最后的一次拥抱。

  曼北的画廊还开着,之栋一年大部分时间还在海上。

  有些雨天,曼北总会想起王小吉,有时看那个怕上火就喝王老吉的广告,也会想起他。不过,她的心已经安定了,她想,她的心在那时是那么想飞。而现在她只把心放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在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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