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灿

　　我很喜欢你，所以才不敢跟你在一起

　　文／周灿

　　

　　1

　　王二路有女朋友的时候，我们一群人气得差点儿没将桌子掀了。

　　这种天天被我们骂傻叉的人，居然抢先我们一步有了对象，让我们情何以堪！

　　于是我们一伙人浩浩荡荡杀到王二路家里，准备将他的女朋友干掉，但如果饭做得好吃，可以多留一段时间。哪知他女朋友比我们还生猛，尚未进门，已经一盆水从屋里泼了出来。

　　姑娘说，不好意思啊，家里厕所堵了，只能把洗脚水往外面泼了。

　　托腿短个矮的福，我站在人群中间硬是一点儿洗脚水的味没闻到，但站在前面的橙子就没那么好运了，黑色的长发上全是水。

　　王二路站在姑娘后面吓得目瞪口呆。

　　橙子那暴脾气，一个不对，就要上房揭瓦，我们看着洗脚水一滴一滴从她的头发上落下来，她看着王二路，半天没说话。

　　在我们以为橙子即将爆发的时候，姑娘率先爆发了：“你就是橙子吧？我听说你老爱缠着我们二路，长得挺漂亮的，怎么喜欢跟别人抢男朋友呢？”

　　我听得心惊胆战，顿时觉得那盆水不像不好意思那么简单。

　　橙子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看向王二路：“你真喜欢她？”

　　王二路没有说话。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橙子将烟盒往地上一扔，抓着姑娘的头发便往墙上撞，狭窄的楼道里，全是骂娘的声音。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王二路的女朋友已经被橙子成功打跑了。

　　姑娘走的时候哭着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她说，王二路，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哪舍得让他们这样欺负我。

　　说得好有道理，我默默地给姑娘点了一个赞。

　　从此，橙子一战成名，成了大家心里的民族英雄：“打得好，不能让王二路比我们先有女朋友。”

　　橙子说：“我不在乎他有没有女朋友，我就气不过他女朋友仗着他欺负我。”

　　我说，放心，就你这一脸横肉，就不像好欺负的主儿，除了那姑娘为爱瞎了眼，谁还能那么没眼力劲？

　　于是，我也成功被打哭了。

　　那次之后，再次见到王二路是橙子正在酒吧吧台对着镜子贴创可贴的时候。

　　她攥掉了姑娘的一撮头发，姑娘也将她的脖子抓出几道血痕。

　　倒也公平。

　　来的时候王二路满脸愤怒，走路都带着风，结果这种愤怒在抵达橙子对面的时候，消失殆尽。

　　或许被橙子奴役太久的缘故，靠近她奴性便出来了，一米七八的大高个，委屈得跟小媳妇似的，“橙子，你知道我邻居都怎么评价我吗？说我找小三被正房找上门了，你这样会影响我竞争单元楼长的。”

　　橙子被呛得不轻，随即声音一提：“就你这连房租都交不起的样子还单元楼长？别做梦了，还有你居然敢怪我？说好有女朋友请我吃饭，你连饭都没请怎么好意思有女朋友？”

　　二路愣了一下：“哦，那我请你吃饭，就可以有女朋友了？”

　　“你都没有女朋友，哪里有资格请我吃饭？”

　　二路被绕晕了，哭丧着脸道：“那我到底是要先有女朋友，还是要先请你吃饭？”

　　橙子看了他良久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一个傻叉。”

　　他低着头：“再傻我也想要女朋友。”

　　“你瞅瞅你找的女朋友，哪一个有我漂亮？每天让你跟着我这个颜值爆表的混，还委屈你了？”橙子伸手掐了他一下。

　　王二路是真的觉得委屈，他哭丧着一张脸转头向我们这群吃瓜群众求助，然而讲歪理谁说得过橙子？我们转过头，全部假装没看见。

　　王二路和橙子的关系一直是剪不清，理还乱。

　　但凡没人陪、需要帮助的时候，橙子总是能第一个想起王二路，每当王二路有女朋友的时候，她也最义愤填膺，跟人把她儿子抢了似的。

　　王二路对她也是有求必应，哪怕嘴里抱怨个不停，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跟她站在一起。

　　我说：“老子最看不起你们这种玩暧昧的。”

　　她挑了挑眉：“所以呢？在一起？别逗了，最后还不是得分开。”

　　我顿时怒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悲观！”

　　“悲观？我这叫实际。”她挠了挠头发，“我爸妈不会喜欢他的。”

　　我愣了一下，噢，橙子家在成都市区有一套房和一家酒吧，王二路，呵呵，但是有一点儿，谁也比不了，脾气好，好到让人不欺负他都觉得对不起大地母亲。

　　然而家境财富的差距像一条河，横在他们中间。

　　“你喜欢他就够了呗。”反正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够的。”橙子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周灿，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这么大个人还能跟孩子一样天真。”

　　我：“……”

　　大概是在夸我。

　　“那你允许王二路找女朋友吗？”我开口问道。

　　她说：“只要他真心喜欢那些姑娘，我绝对一句话都不说，可是，你看看他在我面前对那些女生的态度，那真的是喜欢吗？”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为什么不敢理直气壮在你面前说一句话喜欢？橙子，你真的不知道吗？

　　可这个答案，从一开始就是死循环。

　　于是我只能叹息着给二路发了一条微信：“朕是帮不了你了，好自为之。”

　　王二路回了我一张哭丧的脸。

　　2

　　三月，王二路要离开成都，饯行的那天，他情绪高涨，似乎看见了排着长队的妹子在跟他招手，他说：“别想哥们儿，都要好好的。”

　　我说：“不想，赶紧滚。”

　　他哈哈大笑，然后拿着酒瓶四处跟人吹瓶。

　　橙子忙着酒吧的事，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来，她来的时候，王二路正趴在地上学狗叫，她翻了一个白眼，将挎包丢在沙发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他太重了，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包间的沙发上，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她的手搂在他的腰上，这是两个人相识多年，第一个似抱非抱的拥抱。

　　橙子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却没有推开他。

　　王二路却主动收回了手，拿着酒瓶又要吹。

　　橙子将他手里的瓶子抢过来：“别喝了。”

　　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身旁所坐何人，看向她，眉眼之间带着笑：“橙子，你可算来了，来，走一个。”

　　“你这个傻子。”

　　橙子骂了一声，拿起他脚边的酒瓶，一瓶瓶吹得干干净净。

　　“够了没？赶紧走了。”橙子搂着他的肩膀准备走。

　　他却突然伸手抱住了她：“橙子，我走了。”

　　“啊，赶紧走。”橙子应了一声。

　　“你别嫁人啊。”他的手摸着她的头发，“等等我。”

　　“等你干什么？”橙子的眼睛突然感觉有点刺痛。

　　“对啊，等我干什么，我哪里配你等。”他自嘲一笑，放开橙子大喊道，“静一下，静一下，哥们儿还有事交代。”

　　此时除了橙子，其他人基本都给酒交代得差不多了，满屋的大舌头：“你说，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王二路嘿嘿一笑：“不上刀山，不下火海，我走了以后，你们把橙子给我照顾好就行。”

　　橙子只是看着他。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所以也没想过跟她在一起的事，但是，你们只要有一个像样的朋友，一定要介绍给橙子，记住，一定要配得上她。”这是王二路醒着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她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看着比谁都凶，其实就是小孩子。你们都要让着她。”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还把二十多岁的你当成小孩儿的人，他们除了爱你，还能是什么。

　　因为把一个人当成孩子，意味着要包容那个人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以及突如其来的难过与泪水。

　　王二路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不像那么傻。

　　橙子推了推他的手臂，声音有些哽咽，但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王二路，你别走行不行？”

　　他摇了摇头，然后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缓缓闭上：“那你跟我走好不好？”

　　3

　　第二天，我顶着一个痛得快要炸开的脑袋去机场送王二路，因为头疼，我们都没有说话。

　　

　　临近取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我总感觉昨天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说：“我也感觉我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是我们都想不起来了，苦想多时无果，只能作罢，直至他进入安检，都带着一个不解之谜。

　　后来，我从橙子口中知道了这个谜到底是什么。

　　她将全部经过告诉我的时候，正在订去上海的机票。

　　我说：“大姐，你没疯吧？”

　　她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应该是疯了，但你别管我，我这规规矩矩长了几十年，疯就疯这么一次。”

　　我说：“你爸妈同意了？”

　　她摇摇头：“一辈子太长了，就像一条看不见对岸的河，永远无法知道谁能陪你走到最后。”

　　这就是橙子，无论多疯狂，总会留一半清醒。

　　我问：“他知道你要去吗？”

　　她点点头，然后似乎想到好笑的事情，笑出了声道：“你都不知道他多怂，一副怕我去，但又更怕我不去的样子。我就没见过那么磨叽的人。”

　　我皱着眉头：“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我就不会去了。”橙子拍了拍我的头顶，“有时候，我也想像你这个傻孩子一样，任性一次。”

　　从小就听说冰山坚不可摧，可谁知道冰山也有想在某个人手里变成冰激凌的一天。

　　我抓着她的手，忍不住说一些扫兴的话：“我见过太多人怀着希望奔向爱人的怀抱，结果失望而归的，橙子，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你。”

　　“之前跟我说喜欢就够了的人是谁？”她抽回手，笑道，“周灿，我有为他舍弃一切的勇气，也有面对生活所有琐碎的准备，我要跟他在一起。”

　　橙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神坚定得像是有钻石在闪烁，是我认识她以来，最好看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只要是他，就不会负我，周灿，你懂这种感觉吗？”

　　我当然懂，当你遇见真正对的人的时候，都是这个感觉。

　　我笑了起来，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