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小岩井

　　17岁的怦然心动

　　文 / 小岩井

　　

　　17岁那年，我参加市里一次即兴作文比赛。

　　因为不喜欢同行之人的聒噪，我很早就入了场。

　　那是夏天平凡而闷热的一天，风扇忽忽地飞转，蝉宝宝在外面卖力地吆喝。来自各个学校的同学正襟危坐，翻看着各自携带的名家名作名句。

　　坐在靠窗最后一个动漫主角座，我看着窗外美丽的校园啧啧感叹：瞧人家学校这漂亮。

　　然后我闻到了来自Six God的熟悉香气。

　　等我回过头，留给我的是穿着统一市内校服的女生背影。

　　女生露出脖子的齐耳短发，一只可爱的粉色Hello Kitty发夹，露出了一只小巧的耳朵……我喜欢马尾，我当时这么想。短发的女生没味道。不过，不知为什么好想看到正脸啊……女生托着腮在那发呆，我就双手交叉看着她的背影，纯粹，因为无聊。

　　发下题目:一段我忘了内容的破故事，以及塞万提斯的一句话，选一个。

　　我果断选了塞万提斯，脑子里瞬间蹦出了十句以上塞万提斯没有说过的经典名言、三个以上塞万提斯没有经历过的励志故事。

　　比如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不爱，请离开……比如那些年塞万提斯追过的女孩……立马唰唰唰运笔如飞。

　　灵思如尿崩，谁与我争锋。

　　我写文章就一个快字，憋出来的都是隔夜饭。

　　一下子就写完了一页，翻页的时候故意发出了响声。隔座几个还在抓头苦思刚才看过的名家名言的兄弟向我投来了嫉妒的眼神。

　　哼，凡人。

　　哎呀！刚写完第二页第一个字，圆珠笔头掉了。

　　我有个习惯，身上永远只带一支笔，而且那支笔通常会放在口袋里——那使我有种文人的气息。

　　嗯哼。所以我悲剧了。

　　我还有个习惯，圆珠笔的圆珠掉了后，我总是要找到才安心。于是我开始专心找起了圆珠。

　　桌上没有我就蹲在地上找了起来。

　　监考老师看到了，喝道：“那位蹲下的同学，你干吗呢？”

　　“哦，笔头掉了，找着呢。”

　　“别找了。离他近的同学谁多的借他一个吧。”

　　我侧头看。那几个男生立马低头做奋笔疾书状——我似乎看到了一丝隐藏的奸笑。

　　突然伸过来一支笔和一小袋笔芯！我诧异地抬头，看到了一张通红的娃娃脸。她不敢看我，目光胡乱地扫射，不小心对到我炯炯的眼神，瞟了我一眼就立马挪开，一只手压在嘴边，用极小的声音说：“你用吧……不……不客气……”

　　喔。

　　我愣住了，没有接，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她并没有多美，只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却使我有一种凉风拂面的清爽……我神奇地看着她白皙的脸瞬间变成了粉红的晚霞满天，就这么呆住了……她忽然一缩身子，把笔丢在我桌上，慌慌张张转过身去。我还蹲在地上看，甚至注意到她的耳根子都红了……当时的感觉，让现在的我描述的话，好似登上月球的宇航员忽然没有了氧气；好似炸弹爆炸计时倒数十秒却困在了电梯；好似贞子爬出来突然露出了笑意；好似卧底被揭穿被枪指着脑袋……

　　一切都好像停住了，世界一片空白，只有心跳无端的节拍提醒我，还没死。

　　而当时的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弹幕飞来飞去：好美！好可爱！

　　原来女孩子脸红是这么美丽的东西……

　　我拿起笔，随手在卷子上划了几下，脑子里乱乱的根本不知道写什么，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好像没说“谢谢”，她就先说了“不客气”。

　　我撕下题目卷的一小片白纸，在上面写上：谢谢哦……你……然后又用笔划掉，揉作一团塞进了口袋。

　　我看她一直在写。我脑子乱糟糟的，不知怎么写完了后半张，心里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占据我心里的只有一个念想：怎么办，好想认识她！

　　我思考N种搭讪的方式，都立马被自己心中的怯懦枪毙了。

　　“还剩下15分钟了，没写完的同学抓紧了。”监考老师提醒。

　　其实我已经写完了，但我就是不想交卷——我觉得一旦交卷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这时教室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她却还在埋头写。

　　“你写小说呢？”我纳闷。

　　铃声还是响起。我看着她起身。我不情愿地站起来交了卷。

　　回到座位。她已经在整理书包。我递过笔和笔芯，感觉到自己手都在抖，想说点什么，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正确，结果憋出一句：“今天好热呵，我汗都出来了……”

　　“嗯，是啊，我也是。”

　　“哈哈。”我抓着脑袋，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想了半天，最终只说了一句：“那个……谢谢……了……”

　　“下次要多带几支笔喔。”她笑着。

　　“你写得怎么样？”我终于想到一个好的话题，“你……”

　　才刚说出一个“你”字，隔壁考场那位聒噪的同行同学在门口朝我大喊：“小岩井！！！我和老师等了你半天，车在门外，快来啊！肚子饿死了，老师请客吃饭哦，速度！”

　　你爷爷的我要手上有砖头立马让他如西瓜汁般灿烂。

　　然后女孩耸耸肩，说：“快去吧，你同学、老师还等着呢，呵呵。我家近，自己过来的。”

　　“嗯……好。”

　　……

　　然后我忍住了好几次想回头的冲动走到了门口，看到同学那天真无邪的样子，真是没脾气了……那之后我好多次怪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敢说，好歹问个名字和学校也好啊。

　　我还记得那天我回到家老娘问我写得怎么样时，我的第一句话是“妈，家里的六神花露水在哪里”。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快十年。

　　仔细一想，原来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异性怦然心动。

　　怦然心动这种感觉也仿佛17岁那般遥远而熟悉。

　　你问我为什么能记得清楚？

　　昨天傍晚，办事外出，在车站等接应的人，忽然公交车上下来一帮高中生，一帮女生中有个小个子穿校服的短发女孩，她们正在笑话她被某男生喜欢那男生却不承认。那女生娇羞地低着头不语。

　　刹那间，我忽然有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回忆点。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那女生边说着话边撩动一边的头发，露出了小巧的耳朵……一瞬间，所有记忆电光火石般清晰可见，仿佛昨日重现。

　　我很惊异自己竟能记得这么细致，仿佛17岁的故事只是昨晚看过的电视剧片段……其实，没有心跳，人也是可以活着的。没有爱，人们也可以结婚；没有恨，人们也可以战争。没有心跳算什么呢，阴冷的天空下，其实满街都是walk dead。

　　接应的人终于来了，看我一直望着那帮女生的方向，好奇地问：“怎么，你的学生？”

　　“没，起风了，还挺凉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