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苏武牧羊

导读
    汉朝与北方的匈奴之间，打打和和，摩擦不断。天汉元年，匈奴新单于为向汉朝示好，将被老单于扣留的汉朝使者全部放回。于是，汉武帝派中郎将苏武率使节团去匈奴答礼。但因突发不测，单于将苏武扣留，并软硬兼施，逼其归顺。苏武宁死不屈，单于便将他流放北海（贝加尔湖）牧羊。苏武在北海尝尽了人间难以想象的各种苦难，顽强地活了下来。十九年后，汉朝与匈奴复归于好，汉昭帝派使节将苏武从匈奴救了回来，他已经从一个壮实的汉子变成了须发皆白骨瘦如柴的老人。

苏武受命出使胡
百余随行迢迢路
驼驮千斤国礼重
遥望前程迷沙虚

栉风披霜到漠北
献送厚礼见单于
礼仪举罢王庭冷
且侯归期别匈奴

单于出猎两三日
风云突变聚阴霾
副使张胜慌来报
轻举妄动酿大灾

张胜虞常共密商[1]
欲杀叛使丁零王[1]
再劫单于帐中母
回奔大汉邀功赏

大功未遂天机泄
虞常被拘情势危
非止张胜罪难脱
汉使恐无一幸归

苏武听罢神色峻
取出一方丝帛巾
写就奏疏致皇上
托付常惠交朝廷[2]

事累汉使已无疑
正使岂能脱干系
堂堂国使不可辱
蒙欺受审宁先死

苏武拔刀欲自刎
常惠夺刀救大人
中郎与事本无关[3]
人殁反遭畏罪论

虞常不屈壮烈死
张胜畏死屈膝降
单于深知苏武才
指使卫律劝归降  

卫律自炫多富贵
牛马遍野我家财
苏君今若降匈奴
荣耀如我享百代

苏君如若固执迷
尸抛荒漠喂狼食
可惜空怀报国心
曲直忠奸有谁知

苏武傲骨不可凌
任你利诱与威逼
以耻为荣悲小人
宁死不屈真雄鬼

苏武抽刀倏引颈
常惠手捷再夺刀
但见血喷不可止
卫律急将医官召

胡医就地刨一坑
填入炭火细土盖
将置苏武卧热土
灼烤心胸轻柔背

热气运行化滞结
封喉瘀血吐出嘴
呼吸渐舒脉络通
疗伤半月血气回

可叹苏武气节重
单于更盼王庭用
只恨攻心无良策
欲置绝境试孤松

苏武囚禁破地窖
断食无饮受煎熬
千里冰封荒原寂
五日连天大雪飘

单于开窖何所见
团缩角落人可辨
双目暗淡冰塑身
脸青唇紫气息奄

胸前百孔烂皮袄
嘴角犹粘残羊毛
单于近前问归降
苏武无声把头摇

苏武出窖数日养
单于再令召进帐
苏君矢志归汉朝
我今与君赌穹苍

明日请君赴北海[4]
从此阔野牧公羊
待到公羊生出羔
即放苏君回咸阳

苏武心中明若镜
只将一笑抛王庭
我从北海回来日
定当匈奴降汉时

北海浩渺水连天
草原苍茫风袭云
苏武孑立云天下
手执旌节牧羊群[5]

极目广袤无人烟
腹中空空常昏眩
为充饥肠挖鼠洞
洞中草籽权当餐

北海风雪如刀剑
衣衫褴褛难遮掩
偎依羊身苟御冷
夜夜颤栗难成眠

忽有胡装汉人至
竟是旧友骑都尉[6]
李陵掏出肉与壶
倾吐满腹冤与泪

曾奉武帝出击令
率兵五千突胡营
转战千里铁血路
杀敌无数神鬼惊

终因箭尽粮又绝
死伤大半后无援
为冀残生南归日
暂降匈奴度时艰

怎料武帝听风言
诬我敌营将兵练
杀我妻儿灭我门
断我余生回汉念

苏武听罢泪沾襟
但叹同情不同心
即使汉天子负我
苏武不负汉朝廷

家室虽破国犹在
南归无望心未泯
早视生死等闲事
愿将丹心留汗青

李陵无言色有愧
拜别中郎单骑归
苏武举目北海望
西落夕阳浴金辉

公羊病老年年死
隔年小羊又送至
当初老羊不复见
代代公羊识君面

始元二年武帝崩
苏武遥悼泣北风
春更秋迭昭帝临
可解羁使归乡梦

当年单于早已薨
继任单于命亦穷
胡人内斗元气丧
愿与大汉议和融

昭帝几番致单于
遣归受禁老汉使
孙辈单于恐难辩
诓称苏武已久死

汉使新到王庭夜
忽有陌客潜入帐
蓬头褴衫汉人语
自称常惠告真相

十九年前中郎将
书此丝帛致汉皇
如今苏武人犹在
茫茫北海独牧羊

次日汉使见单于
执意追要老苏武
取出丝帛巾一方
细说蹊跷事一桩

汉家天子偶出猎
奔骑挽弓上林苑
射落一只南飞雁
但见足系丝帛绢

苏武手书绢上见
可证老使今尚在
天子命我来漠北
苏武不归议和难

灞河风暖榴花香
苏武老泪看咸阳
十九年前壮士行
今日归来须眉白

牛毛脱尽旌节在
血肉枯萎气节刚
浩浩千秋万代事
苏武牧羊曲难忘

注：[1] 虞常，原为汉朝使臣卫律的部下，卫律投降匈奴后被封为丁零王，虞常虽身在匈奴，但心向汉朝。虞常与张胜原是好友。
    [2] 常惠，苏武的随员。
    [3] 中郎，指中郎将苏武。中郎将为近侍之官。
    [4] 今俄国的贝加尔湖，当时称为北海，是匈奴民族游牧、狩猎的北界。
    [5] 旌节，汉朝使者所持之节，是使者身份的代表和信物。
    [6] 骑都尉，即指李陵，西汉名将李广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