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生命里每一封石头信
[段奕宏]
我出生在新疆伊宁,爸爸是地质勘探人员,他常年穿行于伊宁的大小山沟,常常会给我和姐姐带来惊喜。一次,爸爸带回了一块小石头,青灰色的外形,光滑精致,最称奇的是那上面有一条蜿蜒的曲线,乍一看还真像长城。“你知道吗?在北京郊区就可以看见长城。”我听着,心里一阵激动。
1992年,喜爱表演的我整整坐了78个小时的火车偷偷来到北京报考了中央戏剧学院,但没考上,我坐在王府井发了一夜呆,内心的沮丧无法形容。当我无奈地回到家时,发现自己的书桌上竟躺着一颗黑色且粗糙的石头,诧异间,爸爸来到了我的身边。“传说我国古代的时候,家里亲人出远门流行一种‘石头信’,光滑的圆石头代表快乐,不规则的粗糙石头代表忧伤。我送你这样一块石头,意味着我理解你的忧伤。”爸爸头一次和我讲“石头信”的典故。他的话语让我感到很温暖,内心的烦躁和郁闷一下子消解了不少。随后,我调整心态,参加了全国各地许多的话剧人才培训班。1994年,我终于考上了中戏。报到那天,我的包里装着两颗光滑的圆石头,那是父亲特意挑选出来的。
大学四年,我很刻苦,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外出拍戏挣钱,我却坚守着清苦的书本。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先把书念好。那段日子真有点捉襟见肘,有一次患了感冒我都没钱买药,只能拼命地喝白开水。
毕业那年,我以全班第一名的好成绩被国家话剧院录取。可是,当同学小陶虹等人已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时,我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演员,没有人知道我的郁闷和辛苦付出……
机会终于在2003年出现,我出演了王小帅导演的电影《二弟》,在当年新德里国际电影节上被评为“影帝”。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触摸到成功的翅膀了,可是我的生活依然没有改变,依然看着同学一个个拿着比我高好几倍的片酬……
2006年,康洪雷导演邀我出演《士兵突击》的男主角袁朗。我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角色,但是在反复揣摩剧本后,我发现自己与帅气的袁朗还有一段差距。我给父亲打电话,问:“爸,您觉得我帅吗?”爸爸在电话那头笑了,说:“怎么了?是不是导演说什么了?”一向在我眼里睿智又坚强的爸爸说了这样一段话:“人物是由演员演出来的,长得不够漂亮,但可以演得漂亮。我觉得《亮剑》里的李云龙也不漂亮啊,可人家演得很精彩。”爸爸的话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士兵突击》中,我刻画的袁朗聪明幽默,吸引了一大堆白领女性追求者。
拿到《士兵突击》的片酬后,我给父母在新疆买了套房子。我特意挑了外面带院子的,因为父母喜欢种菜种花,我希望他们老了以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2007年春节,我赶回新疆过春节,看到父亲把所有种过的菜都用不同的塑料袋封好装在冰箱里,等我回来吃。吃着年夜饭,我突然有想哭的感觉。
2008年底,我正在拍摄《我的团长我的团》,剧组突然出现炸药意外爆炸的事情,当时很多人受伤了,而我离爆炸点不到10米。那段日子,我的心情异常难过。那时父母到了北京,他们托朋友把一块鸡血石捎给在云南拍戏的我,因为他们听说鸡血石能给人带来吉祥平安。
拍完戏,回到了北京那个属于自己的小窝,竟然发现父母还在我那里,心里很是惊喜。那晚,爸爸特意下厨做了一道卵石骊虾,砂锅下面铺了一圈又细又白的石头,鲜红色的海虾蜷缩着美丽的身躯紧紧与它们纠缠,黑色的木耳与翠绿的葱花交相点缀其间,让我食欲大开。
“每块石头都要经历山水冲洗、江河打磨才能来到我们身边。其实人也一样,也要经过无数次的修炼和洗涤才能有真正的光泽。”爸爸的话说得很精彩。我感谢他对我的教诲,也会珍藏他给我的每一封“石头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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