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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女生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苑 热度: 17845
[文/姚 瑶]

  亲爱的女生

  [文/姚 瑶]

  1

  孟蒙和我很有缘分,同年同月同日生,名字的构成也差不多。我们不读同一所学校,两家外婆是邻居,因此在无亲无故的北京城,被外婆们要求相互照顾。第一次约见面已是大一的深秋,她说陪我聊聊吧,我要疯。

  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太对劲。

  比如,她从超市买回袋装鲜奶放在书桌上,中午下课回来,发现鲜奶被撕开喝掉了一小半,软塌塌地靠在杯子上。第一次她以为自己记错了,可是同样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她当是恶作剧,在宿舍问了一圈,皆答不知。

  比如,课本、笔记本会莫名其妙被撕掉很多页,锯齿状的撕痕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再比如,新买回来的衣服甚至还没来得及穿,第二天就会被剪出乱七八糟的破洞。她差一点哭着报警,被室友劝了下来。

  出于保护隐私,女生宿舍在私密区域不使用监控,只能四个女生凑在一起分析,最后矛头一致指向了另一个宿舍和孟蒙走得最近的女孩,理由是她最了解孟蒙宿舍的动向。

  因此孟蒙每每回到宿舍就心有余悸,直到给我打电话的前一天晚上,她因为校园舞会回来得很晚,室友都缩在各自的床上就着台灯做各自的事。她走到自己床边,掀开帘子准备坐下换掉难受的高跟鞋,突然看见倒扣在床上的塑料盆,她吓得尖叫起来,室友们纷纷跳下床围过来。

  大概是看过太多蛇蝎心肠的电视剧,所以谁都不敢去掀开那个盆,“不会是死老鼠吧”“不能是虫子吧”,最后还是孟蒙自己用晾衣竿一把挑开了盆,浓稠又鲜红的辣椒酱黏糊糊地映入大家眼帘。

  在这次刷新我人生观的约会之后,我习惯了孟蒙每天告诉我又发生了怎样变态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不再说起,安静了许久。我想大概是肇事者无聊消停,却没想到孟蒙在这安静里,迅速申请到了学校对加拿大的交流项目,约我吃饭。

  我记得她说过在国内读研以后从事什么工作之类的打算,诧异于她推翻了那些,且如此突然。

  她说因为自己运气不好,听到了真相。

  原来半个月前小姨来看她,她便陪住在校外的宾馆,中途回学校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在寝室门口听到了一场肆无忌惮的嘲笑。

  “看她吓得那样,笑死了。”

  “这几天都看不到她,心情真是太好了,永远不要回来才好。”

  “你说我们为什么都那么讨厌她呢?”

  “是她每天一脸清高轻蔑全世界自己最牛的样子,听到加学分有奖学金眼睛都放光,那么现实还天天装无辜,看着就恶心。”

  “她后天回来住吧?要不要再想个新点子?”

  孟蒙其实完全可以在此刻推门进去,去解释自己毫无恶意,或者去指责她们的为非作歹,然后要求更换寝室,一切都理所应当,可是她没有。她默默转身,离开这间寝室。

  “也许你毫无恶意,却也可能让别人觉得不舒服。她们觉得我强势,我是不是真的像我自己以为的和对你描述的那么无辜?也许换一个寝室换一个学校哪怕换一个城市,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吧。所以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换一个国家好了。在发达国家做个弱势的黄种人,看看自己会不会被自卑虚弱打败。”

  其实听她说这些的时候,我很自私地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气,一群散漫的姑娘,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喝酒发疯,大概很难想象隔着一条街的某个八平方米小屋里,还有这样的几个人吧。

  2

  程雪是我同学的闺蜜,在网上做私房烘焙,她做的翻糖蛋糕和榴莲千层我买得最多。

  大三那年的某一天,她爬上凳子准备取顶柜上的换季衣物,突然双腿一软摔下地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送去医院后诊断为肌无力,从此休学。一年之后她甚至需要定期注射某种维持肌肉能量的药物,否则连呼吸和眨眼都无法做到。

  有些事情就是在呼吸和眨眼间,发生了。

  她在本地读的大学,所以室友们也常去看她,除了一个人。

  我们叫她L好了。

  L是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的女生,瘦、高、美,会打扮也有钱打扮。大家只见过她的小矿主老爸,至于她妈妈,好像早就离婚了。她性格不可爱,脾气很暴躁,不止一次在宿舍楼下和父亲吵架被围观。

  她常常缺课,不参与集体活动,夜店车展常客。一周能在宿舍见她的机会不超过三次,总对着镜子化很凶悍的妆,谁也不理。

  因此,宿舍开始丢东西的时候,怀疑到她也是自然。更何况丢失的又非贵重物件,无非课本、日记本、牙刷、毛巾、卫生棉、内衣之类,没什么损失,但陡增恶心,加之唯独L没有丢过一针一线,所以只能是性格怪异的她所为。

  在宿舍长的提议下,她们趁L不在,从L藏在床底的储物箱里找到了全部赃物。这个结果,似乎谁也不意外。

  翌日,L像往常一样一身酒气提着高跟鞋回宿舍,看到自己满床零碎,宿舍长指着那些丢失的小物件责问L,程雪向来胆小一点,坐在角落,不吭声地看。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你是不是心理变态?”

  L只是斜斜地看了她们一眼,没有撂狠话,也没有解释,摔门就走了。所以宿舍里第一个休学的是L,并非程雪。L的爸爸带着秘书来给她收拾东西时,给姑娘们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赔笑脸赔不是。

  从此她们谁都没有再见过L。但故事却并有结束。

  程雪生病后,大家偶尔来探望,说说学校的新鲜事,就这样过了一年、两年,大学毕业。

  毕业那天,程雪坐在床上,有点遗憾自己没有机会穿学士服,照毕业照。就是在有点伤感的时候,宿舍的QQ群里收到宿舍长的消息,她说:“之前丢东西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栽赃L也是我,没什么,就是看她不爽,日子无聊。”留下这句话后,她退了群。

  所以我想,程雪做的甜品特别好吃,大概是因为她没什么机会,回到那个不太甜美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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