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经惟,1940年生于东京,幼年时受热爱摄影的父亲影响,立志成为一名摄影家,1964年以摄影作品《阿幸》获日本第一届太阳奖,一举成名。出道至今,他获得日本摄影协会年度奖、第七届东川奖、奥地利科学与艺术十字勋章等多项荣誉,被认为是日本乃至世界上最多产的艺术家之一,出版的摄影集超过四百五十册,举办的摄影展难以数计。
黄:您提到拍摄天空,就我所知,您因为所爱的对象不在了,所以拍摄天空,拍摄“虚”。
荒木经惟:我不只是被摄体死亡时才拍,我一直拍摄着天空。虽然我不信佛教那一套,但是天空真的有着什么呢。你想想,当你所爱的人去世时,你为了不让眼泪流下而头往上仰,那不就望着天空了嘛。天空,不曾停止变化。虽然天空飘着云彩,但从未有一刻是相同的:时刻变化,朝着变化而去。说实话,就我的个性而言,我其实很讨厌按下快门、把事物静止下来、那所谓的摄影行为呢,我其实很希望能够不断变化,所以我才会被“动”的东西所吸引吧。天空,你看,是“空”吧,所谓的空虚,虽然这是佛教说法,但我所说的空、我拍摄下来的天空,并不是宗教的空虚:“天空非空”,天空不是空虚、不是空无一物。具体来说,天空包含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但既不是抽象的、也不是精神的、又不是“悟”、也不是“禅”,而是具体的、是心情的具象化,不是吗?天空是从自己心情的流动而形成的东西。以前我最常拿来比喻的就是,天空就是一扇窗户,只是现在我老爱装模作样,改口说那是底片(film),但是其实只有天空才是拍下心情的底片。不过那些用数字拍照的人,可是真的什么也没拍下,不行的啦,哈哈哈。很难理解吧,我光是随意说说就说成这样,因为我已经是神了啊。在这之前不久,我还在天空的照片上作画,说那是我的“遗作”,你看,摄影是谎言吧,我可是到现在还活着呢,对吧。不过,和天空相对、或是对决、或是合作,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因为做了这些事情,所以我才又得到了生命,我是这么想的。我们(摄影家)啊,只有继续拍照才能活下去,所以怎样都好,我可是什么都拍啊,不只是天空。
黄:在东京,从家里阳台上可以看到天空,真的很棒呢。
荒木经惟:对,我称我家的阳台为乐园,那可是Chiro的最爱,可惜现在她不在了,已经是废园了。我现在很后悔。还有我的寿命,大概还有一年半吧。所以,事物无常,什么重新制作、整修,像是法隆寺的整修等等,那可是不行的。因为所谓的时代,就是注定要被风化的,注定要与崩坏有所交集,人类也是一样啊,所以希望什么返老还童、希望看起来更年轻,不可以这样想喔,万物必须和自己的年纪相应,只要有那个岁数应有的魅力,那就足够了。如果脸上长了皱纹,也有皱纹的美丽,反而是没有了皱纹,才会变得无趣。云也一样,如果没了细节,那就非常无趣。所以,比起画面的空间细节,我更喜欢像时间的细节的东西,摄影若能传达出那个时候、那个年代、那个年龄的感觉,那就好了。或许用“时代”是过于粗略的,但是真是如此,因为我们来到的,就是时代的此时此刻,不是吗?
黄:那您对于历史、过去的看法呢?
荒木经惟:我是为了自己而活的,也是为了活着这件事情而拍照,所以,对于历史、传统,我没有多大的兴趣。因为,每一天、每一刻,都有属于那天、那刻的欢乐,不是吗?
黄:那你有没有希望被生在不同的时代呢?比如说没有相机的时代?会不会无聊呢?
荒木经惟:是啊,没有相机!那可不行。
黄:您提到毕加索、北斋,想请问您,您认为只有天才才能创造杰作吗?
荒木经惟:嗯,艺术是努力不来的,从一开始就被决定的喔,看看艺术之神是不是站在你这边。我是这么觉得的,艺术是一种诈欺,不是学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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