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天］

　　

　　“非非和姥姥又闹架了！”大姐给我打来电话。我放下手头的事，急匆匆往父母家赶，心里又急又恼。

　　60多岁的老人和10岁的外孙闹架，这话说出来都有些难为情，可在我家，这对祖孙就是冤家，老的较劲，小的更较劲。今天又是为什么事呢？

　　原来，姥姥催促外孙做作业，外孙说：“我计划每天做4页，17天做完。”姥姥说：“那怎么行，每天至少要做8页。”最后两人争恼了，姥姥撕了外孙的作业本，外孙将姥姥的鞋扔到窗外。姥姥拿棍子追他，外孙躺到地上耍赖。大姐正好赶回，慌忙劝架。

　　儿子见到我，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嚷道：“我做了3天的作业全废了！”我对老妈也是一肚子火，小孩子有天大的错，犯得着跟他急吗！我还没出声，老妈先发制人：“你这孩子，我带不了！”她的撒手锏堵不上我的怨气，我火药味十足地说：“做作业是他的事，他想做多少就做多少，您别掺和！再说，每天做4页和做8页又有多大区别？为什么一定要听您的？”“我不是都为他好吗？你们老是纵容，以后还了得？行，是我不对，我不管了行不行！”老妈气得声音都发抖了。大姐忙说：“你们回去，我给妈消消气。”

　　回到家，我噼里啪啦向孩子爸爸诉苦。他不紧不慢地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提醒我：每次母亲和你说话，你是不是首先说“不”或反对。

　　那倒真是。母亲说：“晚上煮汤圆吧。”我马上反对，“晚上吃糯食，不好消化。”或者她说：“天冷了，我给非非织件背心吧……”我赶紧抢话，“不要。到商店买一件，好看又柔软。”

　　孩子爸爸说：“你看，老人家一片好心，总被你抢白，你甚至都不认真考虑她在说什么。你想过这是什么原因吗？”

　　的确，我能感觉到，在母亲面前，我似乎特别叛逆。从心理学上讲，这可能和小时候过于压抑有关吧。母亲性格比较强势，爱指挥人，爱发脾气，经常为一点小事和父亲争吵。为了家庭和睦，我从小就显得特别懂事，一切都按母亲的意见办，从不捣乱。成年后，可能觉得自己能量增强了吧，有资格说“不”了，所以特别享受这种自以为是的状态，也有一种“终于赢了母亲”的胜利感。而母亲很少辩驳，有些落寞。

　　“她老了，自觉思想、观念跟不上年轻人，也辩不过你。”孩子爸爸给我分析，“不过，别以为你真赢了她。她被你否定，心存不满，就和外孙较劲，也希望以此证明自己的价值。”

　　一语惊醒梦中人。母亲反对儿子，和我有关？本以为我的抗议只是母女之间的事，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影响了祖孙关系。

　　心理学家说：“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渴望别人的认同。”童年的我如此，年老的母亲如此，小小的儿子也如此。因为不被认同，我们都在找机会抗议。

　　是啊，每个人都渴望被认同，如果我们以柔软的姿态接纳每个人，相信对方也一定会以拥抱的姿态回馈。

　　都说“孝顺”最重要的是“顺”，生理、心理上都在走下坡路的老人，被认同的渴望会更强烈。我一味反对母亲，给她造成的心理伤害，和童年我受的压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终于明白，母亲始终一心一意爱着我们，对她的任何提议，我应该首先是“好啊”，认同她，接纳她。我相信，欢喜的母亲也会变得大度、宽容，以祖辈温暖的胸怀，接纳那个有主见、有些调皮但也可爱的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