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璞石

　　《论语·为政》记载，孔子在古稀之年时，回顾自身经历，寥寥几笔就将人生各个阶段对世事的认知与感悟，如实且形象地概括出来了。

　　转眼间，我也即将步入古稀之年，回望过去，“糗事”不少，桩桩件件，一直难以释怀。而今，再看圣人之语，确感羞愧汗颜。当然，我等凡人做人悟事岂能与圣人相比？然以圣人之语为训，换种角度思考，心中的疙瘩随即而解，且从忧悒抱怨转为愉悦知恩。

留校与洗碗

在小学，上课偷看小人书、交头接耳、吃零食、打瞌睡等违规者都“有幸”被班主任在放学后留校个别约谈。读小学时，我常常因为前两项屡教不改，屡遭“扣留”。

　　记忆中，在读小学三年级时，我的班主任老师是两个小孩的妈妈，精明能干。她的一个小孩嗷嗷待哺，一个尚未读小学。她也是当时唯一允许住校的老师。

　　说实话，班主任老师真的很不容易，也很了不起。她每天需满负荷“运转”，不但要给我们上课，还要带着两个小孩，并负责处理我们这帮顽皮学生的课后教育工作，另有堆积如山、无暇顾及的家务琐事等着她。

　　久而久之，在“约谈教育”之前，班主任老师非常有创意地给我们几个常常留校的学生安排了“劳动”，让我们各自发挥特长。比如上课爱吃零食的负责帮老师打扫卫生，常打瞌睡的代老师抱小孩、哄宝宝，偷看课外书籍的我专管清洗老师家早、中餐没洗的碗筷。自然，我们这几个另有“重任”在肩的，每每也成了被老师“青睐”，推迟到最后受“说服教育”的学生。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应该感谢班主任老师对我们的个别历练，至少使我从小学三年级伊始，就刻骨铭心地知道吃饭后还有碗筷要洗。

　　我掌握了这“一技之长”之后，父母亲和姐姐们对我突然具有的清洗碗筷的能力目瞪口呆。值得炫耀的是，洗碗的技能一直伴随着我，娴熟的技巧至今在家无人超越。

关爱与绝技

我的初中班主任老师姓方，是位脸颊清癯、双眼炯炯有神、嗓音略带嘶哑、执教数学的中年男教师。常常未见其人，却先听到他轻轻的干咳声。大概在冬春秋三季，他脖子上总都围着一条咖啡色格子围巾。据说早年，方老师家贫体弱，在读高中时，因病不得不中途辍学。但他生性好强，通过自学获得了中学数学的教学资格。

　　学校离城较远，当时大多数老师住校，绝大多数学生也是寄宿，我是极少数走读的学生之一。幸亏中学老师对待顽皮的学生都不采取留校的方式，而是即时处理，当场解决问题。

　　方老师属于性情豪爽的狷介之士，事业心特别强，并且爱生心切，满心期待全班49 名学生都能赢在初中的起跑线上。他有着一套独特的治学育人的方法。

　　我们入校不久，班上多数顽皮的男生，以及少数爱磨蹭、打瞌睡的女生均“享受”过方老师的独门绝技——一招制胜的扫腿奇功教育。

　　我在小学就有上课看小人书的劣习，到了中学，只是将小人书换成小说而已。直到后来我也成了老师，才知道在应试教育的大背景下，老师都不会喜欢上课看东看西的学生。当然，对待顽皮的学生，率真的方老师更不例外。

　　刚上初中没多久，我也曾因上课偷看小说，被叫到教室后面。方老师首先一声大吼——“站好”，话音刚落就出其不意地给出“一扫腿”。常常是原本已站好的我们，被扫得踉跄歪斜。如果不能马上自我调整站直，方老师的“二扫腿”就要扫过来了。

　　显然，往往有过一次经验，第二次都能很快条件反射地挺胸收腹、低头站好，装出一副虔诚忏悔的样子。

　　不管多高、多狠的调皮学生，都经受不住方老师接二连三的“扫腿功”。在方老师的扫腿功之下，顽皮的学生几乎个个服服帖帖，并且都能立马俯首认错。

　　而对走读的、因看病而迟到的、因身体不舒服上课打瞌睡的学生，方老师则一概视而不见，并且不追究，反倒亲切地询问个中缘由，嘘寒问暖，关爱有加。

　　第一个学期末，在方老师独创的“一吼二扫三关爱”的鞭策下，我们班获得了全校优秀班集体的荣誉称号，圆满实现了老师心中原定的目标，全班同学齐刷刷地同步向前进。

　　受家庭影响，我自小喜好翻阅杂书，满以为此乃爱好文学之特长。于是，在读小学时，我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暗自决定，长大后一定专攻文学。初中即将毕业之际，我已与方老师朝夕相处整整三年。经他“精心”调教，当时年方十六的我竟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这位爱岗敬业、爱生如子的好老师，还莫名地喜欢上了他执教的数学。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爱屋及乌吧！

　　现在回想起来，我似乎找到了后来考大学时弃文学理，最终选择了数学专业的缘由。同时，我也豁然明白了“一位好老师能够影响与决定学生人生”这句至理名言之真正内涵。

　　璞石有话说

　　圣人孔子四十不惑，可年近古稀的我都难免犯糊涂，被“名利”所诱惑。更别说六十耳顺了，平日在家老伴常叮嘱天变出门增减衣裳，我都“不知好歹”地嫌她啰唆。不知重传统礼仪的孔子会怎么处理？他没说，自然你我无从知晓。人们对过去，乃至遥远年代发生的“糗事”心存愧疚，而对眼前的事，特别是对至爱亲朋的不恭敬，往往还“强词夺理”地自以为是。的确，任何事做比说难，做好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