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逝世的第一百天。
这次我没能回去看望母亲,只好在他乡祈祝九泉下的母亲:幸福安康。
母亲的墓地位于西山二十二万变电所的西南,正对南面,放眼望去,层峦叠嶂。墓地四周,植满了苍松翠柏。想象中的西山,早已是“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寒冷的冬天早已过去,母亲不再寒冷,不再寂寞。
清风从脸颊掠过,依然有几丝凉意。
2010年12月15日,依然是一个挥之不去痛苦而又难忘的一天。那一天,是母亲去世的日子,也是百年不遇彗星陨落之最的夜晚。母亲去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去了“谁都不想去,但谁都要去的地方”。冥冥之中,母亲是多么安详啊。母亲得病后,受了很多病痛的折磨,儿女疼在心里,当时多想为母亲分担一些痛苦啊。可病魔偏偏缠上了母亲,一个令人为她肃然起敬的老人。四年来,母亲出现了语言障碍,不能讲话,只能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他的儿女们,可又有谁知道她有多少话要对我们讲呀。每当每当,无奈的我们,只有潸然泪下。然而,又不能让母亲看见。期间,儿女们一次一次把母亲从死神中拉回来。这一次,母亲真的走了,哪怕有多少儿女还没见到,任凭儿女们地挽留,都是无济于事。母亲的这一突然离去,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伤痛和遗憾。直到最后离别,老人家没留下一句话,只有生前的眼神令儿女们刻骨铭心:她是多么深爱自己的儿女们啊,她又是多么想再为我们做点什么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母亲很小就挑起了家庭重担。那时父亲在外工作,养家糊口,没时间照顾家。父亲那时还年轻,在省里学习,一学就是一年多。家里留下了母亲,出生不久的孩子。母亲既要持家,又要照顾没几个月的孩子。可真让母亲受委屈了。由于母亲的过度劳累,后来落下好多病根,但母亲并没有丝毫怨言,仍然兀兀穷年地默默无闻地劳作着。可亲可敬的母亲啊,你是儿女们心中最崇高的丰碑。
孩子们陆续到了学龄期,一个个要上学了,母亲就得起早贪晚的照顾孩子们上学。那时我和哥哥姐姐们都小,田里的农活全靠母亲一个人来做,真可谓是披星戴月呀。据说,母亲生活的那个时期,是中国社会满目疮痍的时代。家里的条件十分艰苦。夏季没有纱窗,任凭蚊虫的肆意叮咬,酷暑更是盛气凌人;到了冬天,到了那个“北风卷地白草折”的日子,家里的老屋似乎在寒风中颤栗。那时没有暖气,只有土灶,平房里,滴水成冰,窗花[1]简直就像一堵雪墙。孩子们都已经熟睡了,母亲还在油灯下缝补衣裳,困极了,就打一会盹,一会再接着缝补。由于孩子多,母亲就一个一个把鞋底烘干,自己却放弃了热炕。自从有了我们,母亲没睡一个完整觉。早晨起来,厨房简直就像冰窖,母亲把一棵棵酸菜从缸里带着冰碴捞出来,手冻得发青发紫。手上的水还没干,就匆匆忙忙地出去取木柴。母亲的手,除了硬茧,就是冻开的裂口。母亲用她那双勤劳的双手,为儿女们撑起了一片希望的天空。也就从那时起,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似乎朦胧中,懂得了天底下什么是母爱,什么是亲情。
有时我真恨自己不懂事。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夏季,眼看就到下午上学的时候了,我还没能就餐,就悻悻地走上了路。母亲一定是着急了,站在高处呼唤着我的乳名,叫我吃点东西再上学,可我却充耳不闻地继续往前走,后面的同学向我喊,我只回答了一句:知道了。我并没有回去。晚上放学回家,母亲没有责怪我,只是早早做上饭,给我盛了满满的一碗,还说自己没能让孩子吃上午饭。看得出,母亲心里很内疚。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心里便充满惭愧和懊悔。此时此刻,“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知在我心里念了多少遍,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有一年,母亲对我们讲,她已经整整十年没回老家了,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可她又是多么无奈啊。据说,母亲上一次回家,还是姥姥去世的时候。我从小没见过姥姥,孩提时的我,看见邻居家小伙伴的姥姥来他家,我就好奇地问母亲,我为什么没姥姥,不止一次的问,每一次,母亲的眼里都充满了忧郁的泪光。姥姥家距我家有五十里路。仅仅的咫尺之隔,竟成了海天之遥。姥姥去世的那年,我还没出生。噩耗传来,母亲独自徒步匆匆赶回了老家,到达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依稀中,母亲第一眼看到的是姥姥的灵柩。痛失亲人的感受,母亲怎能不痛哭一场。母亲在家里排行第二,在姥姥眼里,母亲是最懂事,最勤快的孩子。听舅舅讲,姥姥那时经常叨念起母亲,常常去村东口瞭望母亲,希望哪一天会出现在那里。从布谷声声,到万木霜天,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姥姥呀,望眼欲穿。风烛残年的姥姥,哪能经得起岁月的风霜,旷日持久的等待啊。姥姥病倒了,直到弥留之际,也没能见到她昼思夜想的女儿啊。母亲没能见到生前[2]的姥姥,瞻仰的只是姥姥的遗容。悲痛欲绝的母亲,含泪送走了姥姥,就匆匆返回了平房,开始了紧张而繁忙的生活。这一忙,就是几十年。生活的压力更加繁重。
1996年6月,我毕业了,被分配到市里一家单位工作。从那起,我见到母亲的机会越来越少,开始是一周一次,可后来,就变成一个月一次,再后来,就没有了定数。但母亲没有责怪我,只怕我在外面挨饿受冻,每次见到我,就说:看你又瘦了,多吃点,是钱不够啊?每次回家,她都希望我多待一天,要是逢上阴天下雨,不通班车,母亲就高兴了。因为我可以在家多待一天了。每每离开家门,母亲总是把自己平時舍不吃的东西给我带上,我执意不要,她就趁我不注意悄悄放进我的包里。当我发现这些,已经是坐在回城里的车里,或者已经到达终点。2004年女儿出生了,母亲又惦念起孙女来,每次回家,他都要给孙女带些好吃的,好玩的。临行时,母亲总是送我很远,直到我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儿子离开后的几天,母亲总是忙忙碌碌的收拾家务,他想这样就能暂时忘掉挂念。
数十年如一日的劳苦奔波,那一年,积劳成疾的她,患上了腿病,那一天,母亲为儿女做了最后一次晚餐。那时,母亲已是年逾七旬的老人。由于平时回家少,那一次,我看到母亲消瘦了许多,已是白发鬓鬓。泪光中,充满了对母亲的无限敬仰。2010年5月,母亲病重,儿女们日夜守护在她的跟前,陪她度过了好多危重时刻。同年8月5日11时30许,在市附属三院,我送母亲踏上了回家的专车,之后,母亲一直在当地的一所县级医院继续治疗。2010年12月中旬,母亲出现了极度不良的生理现象,12月16日凌晨3时许,母亲离开了这个喧嚣的世界,也离开了深爱她的儿女们。没想到,那一次送行,竟成了我与母亲的最后一次见面------生死别离。12月16日那一天,寒气袭人。回到旗里,老人已离开人世整整十一个小时了。当时我站在母亲的旁边,默默地,握着她冰冷的手,多么希望她能再次睁开双眼,跟我说上一句话呀。可那一切,都已成为儿子遥不可及的奢望了。站在母亲的面前,伫立在空荡的屋子里,那时的我啊,显得是多么渺小,又是何等的无助。
不仅如此,母亲还乐于帮助别人。有一年,当地闹粮荒,东家的一户缺粮好几天,家里又有小孩,母亲知道了这件事,主动把自己家仅有的一点粮送到他家中。东家说:是母亲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据说,那个时期,是中国最困难的年代,有的人家没粮吃,干脆吃树叶。母亲同情穷人,尽管自己也不富裕,但她还是乐于向别人伸出援助之手。
母亲的佳言懿行,像春雨,滋润着世代子孙的·心灵。
母亲已经离开我一百天了,然而,感觉她还在我们身边。在这一百个日日夜夜里,我追思着母亲,探寻着她曾经走过的艰难历程,不止一次的感动,不止一次的涕零,母亲的仁慈,母亲的宽爱,问鼎苍天,举世无双。
二0一一年三月二十六日,于内蒙古赤峰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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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指北方冬季玻璃窗内侧凝结的厚重冰霜。
[2]特指在姥姥临终前,母亲没能见到她。
作者简介:
雷晓玉(1975-),男,蒙古族,籍贯赤峰市敖汉旗人,财务经理,国际会计师(AAIA),本科学历,会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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