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魏老学书法
◎常跃强
1986年春天,我第一次去拜见魏启后先生。到魏老家门口,发现墙壁上有个“告示”似的东西,其中有一条是“上午10点以前请勿敲门”。后来我才知道,魏老是凌晨起床,写字画画,早餐吃得较晚,饭后要眯一会儿,10点钟以后才接待客人。
我敲开了门,站在面前的是个白白胖胖的老先生,很慈祥。我喊他魏老,魏老喊我常老师。我最爱看魏老写字。你看他,左手夹着烟卷,右手操一管长锋大笔,一边说一些风趣的话,一边泼墨挥毫,轻松自然。
因为喜欢写字,我有机会就向魏老求教。有一回,我把我临摹的欧阳询的《九成宫》拿给魏老看,魏老建议我学学《化度寺》和《皇甫君》。后来我才知道,临摹《九成宫》时间长了,会写得呆板。
我喜欢赵孟頫的字,但因赵是“贰臣”,故迟迟没有上手临摹他的帖。有一次我把这心思和魏老说了,他说:“赵孟頫也不是不可以学,你不要束缚自己的手脚。”几句话消除了我的心理障碍,此后我临摹《胆巴碑》《仇锷碑》《福神观记》等,得心应手。
与魏老接触,听到他对古今书家、法帖的评论太多了。比如他大赞颜真卿的《祭侄稿》,但又说颜楷不可学,对颜字的钩和捺出现的那个“缺豁”极反感。说到苏东坡,魏老说苏字不是从晋人那里来的,是他自己造的。
汪曾祺先生去世,我写了一篇文章。我把这事和魏老也说了,魏老就向我了解汪曾祺。我说:“他本来有病,又坐飞机到成都开一个什么‘展望二十一世纪文学’的会议,也许是累的,没有撑过来。”
魏老说:“人到这个时候就热闹不起了。”
“是啊!是啊!”我连声赞同,“我读过汪先生的书,又当面受过他的指点,受过他的恩惠和滋养,难以忘怀,因此形诸文字……”
我说这番话时,魏老一句话也不说,坐在沙发上静默了好一会儿,一根接一根地吸烟。我寻思,魏老大概想远了。大约半小时后,魏老起身,蹒跚着走到他的画案边,找出一张他的相片,递到我手上,说:“常老师,留个纪念吧。”
现在,相片就在我的面前,我拿起来,端详着魏老那慈祥的面容,与魏老交往的点点滴滴又浮上心头。
(摘自《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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