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帆要结婚了。这是个好消息，可当凌沫儿知道后，她哭了。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孤单。
　　
　　其实，凌沫儿一直都深深的爱着程帆。
　　
　　一
　　
　　程帆想。凌沫儿说过最重的一句话：程忛，我爱你。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要命，拿去。那时候凌沫儿双手勾在程帆脖子上，程帆不以为意。因为这样缠他的女孩太多了，程帆有钱有才，有自己的公司。他身边美女如云，他是一个不折不扣被美女宠坏了的男人。
　　
　　凌沫儿的名字在C大无人不知。她美丽才华横溢，从进C大起，追求者便络绎不绝，可凌沫儿一直单身。没有那个男人能让她动心。
　　
　　凌沫儿是个骄傲孤芳自赏的女孩子。
　　
　　程帆爱上凌沫儿源于吴一。
　　
　　吴一。程帆事业盟友，半夜扰他，凌沫儿名字跳出来。吴一也算型男，富二代上进有能力，事业辉煌，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可凌沫儿却偏偏成了他的心头朱砂痣，程帆笑他，这凌沫儿是千年狐妖转变的吧，让你这么痴心一片？
　　
　　吴一哽咽，是，是。她就是千年狐妖。
　　
　　程帆听完来了劲，他非得亲自去瞧瞧这千年狐妖的模样。
　　
　　程帆要了凌沫儿的地址，开了车去服装学院，然后他站在门口，等凌沫儿。
　　
　　很多年后，程帆想起那天他们相遇的情景。茫茫人海中，不早一步，不迟一步，他们便遇上了。程帆第一眼看到凌沫儿便喊：“凌沫儿，你这个小妖精！”
　　
　　凌沫儿回头，程帆怔住了。凌沫儿那天穿一条细吊带名族风长裙，长卷的头发随意拧成两股搭在胸前，瘦瘦的胳膊上挂一串银手镯，她浅浅一笑，那真叫一个风情。程帆咽了咽口水，他知道为什么吴一为什么那么迷恋凌沫儿了。凌沫儿实在太美了！
　　
　　程帆走到凌沫儿跟前，美女，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程帆那表情太欠揍了，整一个黑社会老大似的。
　　
　　凌沫儿冷冷的瞟他，一脸淡定，为什么要跟你去吃饭？此时的情景换做别的女生早就吓得花颜失色了，可眼前的凌沫儿还是如此从容。
　　
　　有个性，我喜欢！哈哈，程帆接着笑起来。他又从车里拿出一瓶绿茶递给凌沫儿，喝吗？
　　
　　凌沫儿接过来，顾自喝起来。没有害怕，没有尖叫。从头到尾，凌沫儿表现的冷静淡然，程帆心里不由得嘀咕，难道她不怕饮料里面下了药么？
　　
　　这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程凡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可遇事这般淡定冷静的女子他第一次遇到。是的，程凡苦苦追逐的女子，今天终于遇到。
　　
　　做我女朋友吧，程帆又说。
　　
　　凌沫儿看了程帆一眼问：为什么？
　　
　　我对你一见钟情可以不？虽然一见钟情是十分浅薄的事情。没有办法，这世上很多事情开始于浅薄——你别以为惊天动地的爱情有多深刻，往往是一个刹那，惊鸿一瞥。程帆娓娓解释道。
　　
　　切，凌沫儿冷哼表示不屑。
　　
　　二
　　
　　那天碰面后，凌沫儿经常受到程帆的骚扰。有时候是电话，有时候程帆去服装学院等她下课，然后带凌沫儿去吃饭。
　　
　　程帆与凌沫儿相识第99天的时候，他又对她说，做我女朋友吧。
　　
　　凌沫儿又问，为什么？
　　
　　他愣了一下说：“我首先对你一见钟情经过2376小时的接触日久生情，程帆深深爱上凌沫儿了，怎么办？”
　　
　　这话是真的，凌沫儿和程帆以前交往的女孩子差别太大。凌沫儿是安静的，像深海里的一条的鱼，她活在自己的海域里自由自在，她让他把握不住。可凌沫儿确实是美丽的，她的鼻子高挺小巧，皮肤白皙细嫩，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程帆想的时候没有亲，但想完之后，他亲了她。
　　
　　程帆的脸很热，他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被女人打。
　　
　　凌沫儿打了程帆，然后推开他，在马路上狂奔。程帆追赶她，逮住她，继续疯狂的亲，后来程帆感到腥，原来是她咬破了他。
　　
　　恋爱之后的凌沫儿收起了骄傲，此时的凌沫儿像张爱玲写的大多恋爱中的女子那样，姿态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她为程帆洗手做羹汤。
　　
　　两个人租了房子。凌沫儿不是盐多了就是醋少了，糖醋排骨，干煸四季豆……。一个做，一个从背后抱着纠缠，凌沫儿说：别闹了，别闹了……一边说一边回头亲他，饭做到一半，再也做不下去。连个人倒在地毯上，程帆抱着凌沫儿说：沫儿，我的小沫儿，你是我的，这辈子你就和我一个人好。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下辈子都是我的。程帆说到情深自己都被感动的流下眼泪来，凌沫儿抚摸程帆细软的头发说，好，好。
　　
　　凌沫儿后来想，终她一生再也不会有那么美好的时光了。仿佛遥远而不真实的梦境一样存在她的生命里，那段时间没有现实没有嘲讽，全世界只剩凌沫儿和程帆。他们牵着手摇晃在城市里的每一条街道上。
　　
　　他们晚饭后散步，走累了，程帆就停下来，凌沫儿跳到他背上。他背着她走。有时候没走一段时间，凌沫儿就在程帆背上睡着了。这个时候程帆总是说，沫儿，乖，不睡啊，我们就要到家了……
　　
　　带凌沫儿回南京见父母是下了决心的。也是第一次这么隆重——男女情事，一旦和家人父母联系上，也算正式的交待。
　　
　　凌沫儿惶恐得不知穿什么？他说，穿白吧，白最干净，也最安静。
　　
　　程帆比凌沫儿还惶恐，到底是第一次带正式的女朋友进门。
　　
　　没想到是鸿门宴。
　　
　　三
　　
　　一进门看到嘉玲。
　　
　　嘉玲在日本留学期间就追求他，一直追到中国来。嘉玲父亲把奔驰的4s店和房地产搞得如火如荼。与他的家算是门当户对。
　　
　　程帆一眼就看出父母的用心。
　　
　　家宴。上海的老厨师，做一手上海的本帮菜，在家里的后花园中吃。嘉玲戴江诗丹顿新款，穿夏奈号限量版，用流利日语与父母和他交谈。他知道嘉玲和父母全是故意。因为凌沫儿不懂几句日语，她尴尬的样子甚是可怜。
　　
　　那日语如一把把小刀，划着她和他的界限。嘉玲根本不和凌沫儿说一句话，只把甜言蜜语说给他父母听，凌沫儿好象是他们家的局外人。
　　
　　油爆虾，炒鳝糊，黄豆肉丝汤，蟹粉豆腐……他们居然也用日语说。
　　
　　他夹了菜给凌沫儿。凌沫儿胆怯的说谢谢了。到最后，他好象也成了局外人一样。他和凌沫儿都成了这个家的局外人。
　　
　　连空气都是冷的。
　　
　　凌沫儿几乎笨（苯）拙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散了之后回程帆在上海的公寓，一个小时的车程，却开到几乎200秒。关锦趴在方向盘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你怎么了？凌沫儿小心翼翼地问。
　　
　　我有点累。
　　
　　他的确有点累。
　　
　　送回凌沫儿，回到公司，他打了嘉玲电话。
　　
　　嘉玲声音极温柔：亲爱的，我今天穿的衣服好看吗？
　　
　　他不记得她穿什么衣服，只冷漠地说了一句：李嘉玲，你真下作！
　　
　　是，就是这两个字！下作！下作到让他想起她来就恶心！
　　
　　程帆！我告诉你，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李嘉玲，离我越远越好。
　　
　　他放下电话，颓然坐在椅子上，真的感觉有一股冷气从身上冒出来。嗖嗖的。
　　
　　真冷呀。才是秋天，怎么就这么冷呢。
　　
　　四
　　
　　也许所有的爱情都免不了暗淡下来的命运。
　　
　　晚上凌沫儿独自去上自习，程帆打电话来，说，你已经一个星期不接我电话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听得出程帆很生气，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了。不知何时起，凌沫儿时常惹他生气。
　　
　　我没想怎么样，只是想给多点时间自己静静，也给你多点选择的机会。凌沫儿语调平和，轻描淡写。
　　
　　我知道你在我手机上看到了嘉玲约我出去的短信，可是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根本没理她，你要我说多少次才相信呢！程帆有些气急败坏。他也许现在才知道，原来凌沫儿也是这样任性的一个孩子。
　　
　　凌沫儿按断电话，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凌沫儿伏在桌子上剧烈地哭泣，她边哭边说：“我伤害你了吗？程帆，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你。”
　　
　　嘉玲发给她的信息还在手机里。嘉玲说：凌沫儿，收到我的信息你应该不奇怪吧。我就是爱程帆，为程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包括我的命。程帆上个月已经和我爸签下合约了，只要我在中间动点手脚，程帆下场会很惨。所以要想程帆好好的，就离他远点！
　　
　　程帆的脸在凌沫儿脑海里一晃而过。她泪如雨下。
　　
　　五
　　
　　此时吴一再一次对凌沫儿发起猛烈的追求，凌沫儿并没有拒绝吴一的约会。于是开始有人看到他们一起从电影院出来，隐隐约约似乎仿佛好象是牵着手，传言愈演愈烈。
　　
　　程帆终于忍无可忍。把凌沫儿从图书馆自习室里一把拉出来，怒气冲冲地质问。凌沫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已经多久没跟我见面了？你怎么可以跟别的男人出去？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程帆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善言辞的人，终于气愤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地望着凌沫儿，额头上有条条青筋崩出。
　　
　　凌沫儿笑。程帆，有别的人喜欢我，是这样不可理喻的事吗？追你的人也不止一个，我要是这种气法，早就死过几次了。你凭什么以为除你之外再没有人肯要我了？而且我现在和吴一在一起很好，很幸福，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程帆直直地看了凌沫儿许久，满是疑惑和忧伤，眼睛里的光泽逐渐泯灭，酸楚得说不出话来。良久良久，颓然地转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远。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睛定定地望着地面，剧烈地呼吸。
　　
　　凌沫儿望着程帆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气。其实吴一不过是凌沫儿用来离开程帆的棋子，凌沫儿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程帆死心。这样程帆不会受到嘉玲的报复。
　　
　　只要程帆过的好，这就够了。凌沫儿想到这些便哭了。
　　
　　五
　　
　　程帆从此没有再找凌沫儿。直到吴一生日聚会，凌沫儿才再一次见到程帆。他安静地坐在凌沫儿对面，始终没有抬头看她。时间仿佛忽然逆转，她想起程帆曾经穿着同样的灰色衬衣坐在她身边喝汤，一脸清澈干净的笑容。他现在平和忽然让凌沫儿感到手足无措，是凌沫儿一手摧毁了他们之间宁静的幸福，现在却在兀自感慨沧海桑田。
　　
　　正在恍惚之间，楼顶上的灯具猛地下坠，模糊中凌沫儿看到程帆焦急地跑过来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听不见声音。她重重地倒在地上，眼角流着晶莹的泪水，好似透明的绝望。
　　
　　程帆白皙修长的手臂紧紧地环着凌沫儿奔跑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凌沫儿想就此死在他怀里，也是一种绝美的结局吧。
　　
　　六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眼前的是一张陌生英俊的面容，直直地望着凌沫儿，悲喜交加的眼神。
　　
　　你是？请问，我们认识吗？凌沫儿小心翼翼地问。
　　
　　对面的英俊男子仿佛闪电击中般愣在那里，表情瞬间凝结，胸口剧烈地起伏。
　　
　　此时一个健壮黝黑的男子走进来，看见凌沫儿醒着，急忙跑过来说，沫儿你没事吧？医生说你可能会有轻微的脑震荡……都怪我，不应该让你坐在那个位置的……我……
　　
　　凌沫儿茫然地眨眨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僵在那里的英俊男子，慢慢地低下头，说，什么位置？我不记得了。
　　
　　又一个如遭雷击的男子。后进来的黝黑少年也僵在那里，许久之后才神魂甫定地说，我叫吴一，你不记得我了吗？
　　
　　七
　　
　　程帆每天都来看凌沫儿。可惜吴一每天都比他早来一步，有时候削苹果给凌沫儿吃，有时候讲些不好笑的笑话给她听。凌沫儿的眼角瞥见程帆，所以凌沫儿努力地笑，直到他颓然地转身离去。凌沫儿经常会趴到窗户上看夕阳在他身后画出美丽的剪影，心里仿佛有火焰燃过，有些撕裂的酸楚。
　　
　　吴一，你为什么喜欢我？
　　
　　……沫儿，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忘记，对吗？
　　
　　是。我当然记得。你是李嘉玲的表哥，凌沫儿一字一顿地说。
　　
　　吴一没有想象中的错愕和惊慌，只是猛地跑过来紧紧地抱她，一遍一遍地说，不是的，沫儿，我真的真心爱你，真的。
　　
　　凌沫儿闭起眼睛笑着流泪，程帆你果然是世界上唯一肯来无私爱我的男子。
　　
　　吴一，倘若你自觉有愧于我，从此好好对我便是了。
　　
　　八
　　
　　从此程帆与凌沫儿行同陌路。吴一曾经对他说，沫儿已经忘记你了，再纠缠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听我一句，珍惜眼前人。程帆，也终于可以放下凌沫儿了吧。
　　
　　大四的时候，程帆与嘉玲开始出双入对。凌沫儿忙着毕业论文，考研，比起他们的轻松自在，她显得格外焦头烂额。她本来就是那种必须为生活奔波的女子，举步维艰，与程帆始终不是同路人。
　　
　　早春三月，乍暖还寒，最难将息。程帆发短信来约凌沫儿在星巴客见面。她犹豫了片刻，回复说好。
　　
　　曾经那样骄傲的程帆，在凌沫儿面前簌簌地落泪，认真地告诉她他要离去的消息。
　　
　　沫儿，不管你是否真的忘记了曾经的所有，你是爱我的，我知道。只是，你更爱自己。你怕有一天我会放弃你，所以你选择先放弃，先留一个落寞的背影给我。即使这样，我却还是无法忘记你，这几年来，你可知我的痛楚。不如我们重新开始。倘若你开口留我，我就不再离开。
　　
　　程帆，凌沫儿又怎么会留你？凌沫儿真的很希望你幸福。所以请你离开，远远地离开。
　　
　　凌沫儿站起身来，颓然地走出门口，慢慢地走远。眼睛直直地望着地面，竟然没有眼泪流下来。程帆，其实凌沫儿并不是怕你先放弃她，亦不是怕你先留个寂寥的背影给她，更不是她更爱自己。只是，凌沫儿怕自己无法给你最好，怕你在日后的某天后悔你年少无知的爱情。
　　
　　更何况，嘉玲是那样执着笃定地爱着你，甚至不择手段。她漂亮，富有，自信并且坚持，拥有凌沫儿自认为所不具备的一切。
　　
　　九
　　
　　恋恋四月天。又是一年春色，满目的草长莺飞花红柳绿。风里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扑鼻而来的暧昧气息和细碎的长发一起飘荡在空气里。这种天气总是让凌沫儿无数次的怀念程帆，怀念生命年轮上铭刻着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恋之岁月。没有人知道，那些夹杂着欢笑与悲伤的经年过往始终是凌沫儿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没有人知道，包括程帆。
　　
　　亦无数次凌沫儿想起阿木的那首歌《有一种爱叫放手》中歌词。那样的简单与平淡，无尽绵长的感伤与心酸。
　　
　　我的离去若让你拥有所有让真爱带我走
　　
　　短短一句话，蕴涵了所有的蹉跎与错过。转眼间，沧海桑田，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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