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百年泪和梦
（ 二 ）
1926年 十六岁
军号哒哒 军旗猎猎 北伐的
队伍出发了 沐浴着早上的
阳光 千钧霹雳 风扫残云
古老的中国 在血火中风雷激荡
子弹出堂的时刻 身先士卒的
父亲呐喊着 一路冲锋向前
热血染红了衰飒的秋风 垂泪的
苍天 把哀怨洒在千里江山
1927年 十七岁
血洒疆场 父亲宝贵的生命被
留在冲锋的路上 那寂寞的松枝
在坟前默默地舞动着西风
从四一二到七一五 滴血的
屠刀 在阳光下上演疯狂
漂泊的梦 被押送刑场执行枪决
生命的幻象里 卑微的爱在
一瞬间凝结成冰 夜深的时候
我的希望 掉进一口漆黑的陷阱
1928年 十八岁
不再有梦 夜的残骸早已
堆积如山 袅袅炊烟飘过天际
一抹晚霞 挽着夕阳在寻找
失落的故乡 月黑风高的晚上
飞进城市的一只杜鹃
跌死在琳琅满目的商铺
吮血的舌头在怒吼中嘶哑
一把锋利的刀 挂着泪花……
1929年 十九岁
风云变幻 再一场混战拉开
序幕 老军阀刚刚死去
新军阀又在磨刀霍霍 刀光
剑影 血雨腥风 井冈山上的
星星之火越烧越旺 城市
正在被穷困的农村包围
一个阴晦无风的早晨 我跨进了
中央大学的校门 纷乱天下事
让一个热血青年忧心如焚……
1930年 二十岁
军事围剿开始了 十万大兵
十面埋伏 乌云翻卷长空
秋风起 一段残垣 一曲离歌
失足跌入江涛 化作一叶白帆
在一个晚上远行 生命的
幻象里 学子成了一曲感伤的宋词
1931年 二一岁
三千里江山 于一个晚上
沦陷 入侵者的铁蹄
在父老乡亲们的肩膀上肆意
践踏 庄稼地里没有阳光
九一八 九一八 那哀伤的歌
是白山黑水昨夜的呻吟
阴阳失衡的年代 天空摇摇欲坠
断裂的路 此刻已经无法延伸……
1932年 二二岁
秦淮河上 依旧是歌舞升平 桨声
灯影 月迷朦 雾迷朦 醉生
梦死的夜 翩翩起舞于风月
场上的一滴香风 落叶纷飞的
季节 在一口意识的古井里
我打捞着一首残存的古诗
一支蜡烛 支撑不住黑夜的漫长
年轻的学子 登上远行的外轮……
1933年 二三岁
三次 五次 军事围剿在继续
战火中的祖国 弥漫着滚滚硝烟
泰晤士河的水啊 静静地流
远望东方 我思念着故乡的云
1934年 二四岁
秋风里闪动着的 是一双迷人的眼睛
花前月下 我掉进了一口甜蜜的陷阱
新婚的密月里 去郊外踏青 那
遥远的东方 依旧是我难舍的梦
1935年 二五岁
语言的刀刃 提着一只装满流水的
陶罐 我从秋风里抽出了一根白发
那洞穿黑暗的一双眼睛 日日引经
据典 雨中诠释着正在消失的时间
1936年 二六岁
又梦见父亲了 海外重逢 老人家
还是那样的爽朗 那样的可亲
天堂里阳光灿烂 十年前的伤口
仍然没有包扎 今天还在滴血
东方传来喜讯 长征的红军到了
陕北 八一宣言 西安事变
命运的手指 昨夜被轻轻捻起
中国的历史 正在发生重大转折
1937年 二七岁
七月七日 激战的枪声惊醒了
卢沟桥的一弯残月 不愿做奴隶的
人们 用自己的血肉 构筑一座
新的长城 奔腾的黄河在怒吼
在咆哮 中华民族 在抗击日寇的
一场战火中 正在重获新生
怀揣一把杀敌的大刀 去迎击
侵略者的枪炮 集结体内的
铁质、磷、碳和石灰 去前线
喷射出时代的烈焰和波峰
1938年 二八岁
生灵涂炭 30万同胞的尸骨
让滚滚的扬子江水断流 这个
冬天 格外严寒 紫金山下
血流成河 呜咽的秦淮
流淌着历史的屈辱和辛酸
平型关 台儿庄 男儿抗击的
胸膛 演绎着历史的悲壮 热血
沸腾的我 回国奔赴抗日战场
1939年 二九岁
归来了！漂泊七年 今天又
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祖国 站在
身边的 是我那异国的妻子
迎着凛冽的寒风 我们热血奔涌
看大江波涛起伏 我们心潮难平
山河破碎 百孔千疮
狼烟四起 万户萧疏
七年了 祖国依旧在滴血
1940年 三0岁
战场 在战略的相持中
犬牙交错 飘曳的太阳旗
是每个中国人心中的痛
泱泱大国 为什么总是挨打？
巍巍中华 为什么如此羸弱？
堂堂国军 为什么节节败退？
（ 未 完 待 续 ）
沧桑百年泪和梦
（ 三 ）
1941年 三一岁
新年伊始 抗日的新四军被
抗日的国军在皖南伏击
人间的正义 总是遭遇阴谋诡计
将士的血 染红了脚下的大地
杀敌的枪刀 对付自家兄弟
遍地狼烟 怎不令人忧心忡忡？
1942年 三二岁
忧国的泪 滴落在嘉陵江的
黄昏 雾都重庆的天空
升起似火的晚霞 一片片
欢鸣的蛙 正放空喉咙
大声咀嚼着雨后菜地的芬芳
昨夜的心思 被碾成一缕
淡淡的月光 一叶征帆顺流
而下 去拥抱大海的波涛
回到那无人的长夜 我用寂寞
敲打着江边一块坚硬的礁石……
1943年 三三岁
将士们在前方流血 我在
大后方 为年轻的学子拆卸着
一颗没有引信的炸弹 同时
探讨着 探讨着一场战争的结局
古庙钟声 击落了深山里的
夕阳 木鱼声中 滚滚红尘被
一声刺耳的警报洗劫一空
夜晚 一对小鸟飞翔在红尘之外
1944年 三四岁
延河的水 映着解放区明亮的
天 宝塔山下 别有风光
当年的红军 在这里描绘着
一幅最新最美的画图
在与领袖们的交谈中 我那
一副苍白的面孔变得红润
登上高高的宝塔山 我看到了
大海的日出 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1945年 三五岁
希特勒灭亡 墨索里尼灭亡
接着就是日本帝国的无条件投降
阴沉沉的天空 终于露出一缕
灿烂的阳光 从九一八到八一五
十四年的血战 十四年的抗争
十四年的风风雨雨 羸弱的
东亚病夫 终于挺起刚直的脊梁
从延安到重庆 一架飞机在
徐徐降落 毛泽东来了
两党领袖握手叙旧 用一江
春水 愈合着历史的创伤
谈判桌上 共商国是
苦难中的人们 翘首以盼
盼望着东方即将升起的曙光
1946年 三六岁
胜利了 要员们重返故都
重返上海 醉卧和暖的春风
看灯红酒绿 招降纳叛
金圆滚滚 五子登科 “接收”
成了“劫收” 希望成了失望
两军对峙 战争的阴云再一次
笼罩在百姓的头顶 炮声
隆隆 枪声四起 宁静的校园
滚动着沙场的硝烟 失控的
火势 演绎着一场兄弟的相煎
1947年 三七岁
心的困惑 分泌着一滩郁闷的
粘液 扬子江的惆怅绵延着
一个知识分子的辛酸 叹息声中
乘一架飞机 飞向辽阔的天空
巴黎的凯旋门前 法兰西的
绵绵细雨 淋湿了我和妻子
昨夜的一帘幽梦 回望东方
在一首唐诗里沉醉 不能自拔
1948年 三八岁
香榭丽舍大街夜晚的风 吹拂着
一段酸涩的往事 曲折的小路
吐着口中无人能解的烟圈 在这
诗意的黄昏 我身后的影子越拖越重
辽沈 平津 淮海 三大战役
硝烟弥漫 华夏大地在一场
拼死的厮杀中 迎接着东方的晨曦
烈火中 古老的中国重获新生
1949年 三九岁
风扫落叶 百万雄师势如破竹
天安门上 一面五星红旗
迎风招展 十月一日的北京
万众欢腾 阳光灿烂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中国人民 从此站起来了！
喜极而泣 埃菲尔铁塔下的一声
长啸 扫尽了心中多少郁闷
思念被压成一首五言绝句 穿越
万里长空 降落在月下的故乡
1950年 四0岁
炸弹 再一次被扔在平静的村庄
战火 再一次被入侵的强盗点燃
硝烟滚滚而来
朝鲜战争爆发
昨夜风急雨骤 我的一颗
中国心 早就跨过鸭绿江
1951年 四一岁
穿越欧亚大陆 一架超音速
降落在新中国的首都
四年之后再归来 换了人间的
故国 让一个他乡游子
泪眼模糊 夜晚的天安门广场
春风扑面而来 灯火闪烁
奔赴朝鲜战场 在枪林弹雨中
体验血与火的惨烈 坑道里
听阿妈尼声泪俱下的控诉
听战士们夜捣敌穴的传奇
再向最可爱的人 献上我的
一曲来自心底的英雄赞歌
1952年 四二岁
风和日暖 天高云淡 解放了的
祖国 花红柳绿 稻麦飘香
行进的列车一往无前 一日千里
在时代的风雨中脱胎换骨 在
劳动的汗水中改造自己 童年的
梦 已经是一场虚无的回忆
1953年 四三岁
朝鲜停战 土改完成 “一五”
计划 揭开了社会主义建设的大幕
在刚刚搭起的脚手架上
看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1954年 四四岁
首届人大 宪法公布 金色的
太阳 在共和国的上空照耀
手挽手 肩并肩 六万万同胞
走上了百年梦想的康庄大道
月色迷离的夜晚 行走在
秦淮河的两岸 探询着曹雪芹
的足迹 一不小心 掉进了
埋伏在《红楼梦》里的一口深井
1955年 四五岁
思想改造 是泥泞路上一场艰难的
跋涉 朋友的书信被付之一炬
风雨欲来 担心的是有人落井下石
从互助组到高级社 翻身的农民
你追我赶 奋勇争先 唱着胜利的歌
抛却小农经济 一步跨进社会主义
（ 未 完 待 续 ）
沧桑百年泪和梦
（ 四）
1956年 四六岁
更有昨天的资本家 敲锣打鼓
鞭炮齐鸣 为的是公私合营
朝思暮想的社会主义 在向我们
走来 美丽的桃园美景
让多少英雄热泪盈眶 为之动心
目不暇接 那一道道亮丽的
风景 是新生的共和国在扭转乾坤
一个风雷激荡的夜晚 醉倒在
一座虚构的城堡 紧搂着昨夜那
冰冷的数据 打捞着被丢失的自己
1957年 四七岁
不平凡的春天 在民众不平凡的
期待中悄然降临 整风 鸣放
百花齐放 百家争鸣 正确处理
人民的内部矛盾 飞驰的列车
在希望的田野上急速前行
向官僚主义者开火 再吐一腔
逆耳忠言 座谈会上那近似梦呓的
诉说 在“阳谋”论者面前
束手就擒 一顶“右派分子”的
铁帽 牢牢罩在了我的头顶
1958年 四八岁
重压之下的月光 在古城的
郊外久久徘徊 一个人的良知
昨夜被一个醉鬼抢劫
热风吹雨 汹涌的浪潮淹没了正在
生长的庄稼 “卫星”的神话
让一个新生的共和国根基被掏空
美丽的夜空 被一声声沉重的叫喊
切割 绵绵的虚无里无风无浪
平静的浪波下 漂泊着一条冻死的鱼
1959年 四九岁
“右派”之后是“右倾” 在一面时代的哈哈镜
里 雪花纷纷上扬 阳光纷纷下坠 梦里跋涉的
一条流浪狗 总是跑不出故乡那一对幽深的眼窝
1960年 五0岁
鼓破了 锣哑了 天空飞翔的
梦 找不到降落的机场 反刍
的胃 吐出一声声昨夜的叹息
1961年 五一岁
梦醒了 高烧已退 国民经济
全面调整 毛泽东不吃肉
部分工人下放 黑土地开出
大油田 困境中奋发图强
人们走出低谷 国家起死回生
年迈的母亲在一个寒冷的冬夜
离世 弱小的女儿又在昨天
命丧黄泉 羸弱的儿子考上了
北京大学 被“摘帽”的我
夜灯下啄食着一个苦味的幸福
1962年 五二岁
“脱帽加冕”的时刻 一缕阳光
温暖着一间小小的书房 被捆绑在
命运的过山车上 只能搏风击雨
勇 往 直 前
反修防修 重提阶级斗争 华夏
上空 再次凝聚着变幻莫测的风云
暴雨欲来 一个人的末梢神经在
隐 隐 作 痛
1963年 五三岁
春风又绿江南岸 一只羊
的肚子里 已经杂草丛生
被蒙上了眼睛 一头毛驴在
重复着自己的路 不知回头
1964年 五四岁
工业学大庆 农业学
大寨 原子弹爆炸
赫鲁晓夫下了台
合二而一被批
史诗东方红
四个第一
大比武
还有
四
清
运动
风雷激
演样板戏
批三自一包
夜晚不再有梦
最高指示记在心
活学活用立竿见影
精神原子弹威力无穷
1965年 五五岁
风
声
强劲
开门红
二十三条
李宗仁归来
罗瑞卿被打倒
全国学习解放军
姚文元批海瑞罢官
抗美援越建设大三线
火箭上马胰岛素合成
离家下乡参加四清
脱胎换骨干革命
学习贫下中农
热浪奔腾急
暴雨欲来
风满楼
夜长
梦
多
1966年 五六岁
暴风雨终于来了 “摘帽右派”成了
黑帮 被打倒在地 背上又踏着
一只脚 牛棚里无草可吃 两眼昏花
“觉醒”了的儿子反戈一击 剃着
阴阳头的妻子 被戴上“外国特务”的
帽子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去了黄泉
文字游戏是做不下去了 看红卫兵
在天安门广场接受领袖的检阅
天空星光灿烂 地下阴影在发芽
1967年 五七岁
一月夺权 二月逆流 三月的西风
吹落桃花的花瓣 被历史磨损的
面孔 抽空成一片没有皱纹的茶壶
氢弹爆炸 修建坦赞铁路 中国
在两派的文攻武战中闪忽着
火花 可怜的卑怯在暮色中扩散
废弃的实验室里 浸泡着紫红的
欲望 狂热的兵团血洗对手的家园
发绿的灯光中 黑暗长成人形
1968年 五八岁
刘少奇被开除出党 林昭被秘密
枪决 万里山河一片红 南京
大桥通车 西汉的亡灵沿着脚印
回家 党的八届十二中全会
在一片雷鸣的掌声中胜利落幕
贪婪的蟒蛇 张开它的血盆
大嘴 八戒求欢的眼神里
有女妖的柔情 众生麻木的
头颅里 只剩下一个虚无和逍遥
“造反”的儿子进了监狱
夕阳 被河面的桅杆切割粉碎
高分贝的喇叭 凋谢了一个
山村的诗情画意 牛棚前的树
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枯萎
灵魂的野火 今夜无家可归
1969年 五九岁
“九大”召开 首都地铁通车
上山下乡 工宣队 斗批改
跌宕起伏的“大好“形势 在
一个老人的眼内徘徊 还有
一些陈年之往事 正被他酿成
一杯醇香扑鼻的美酒 追问
被一堵围墙挡住 急于出世的
胎儿 挤破了母亲的羊水
煎熬的夜晚 不能入睡
被煎熬者 不敢冲出黑暗的大门
1970年 六0岁
把词语垒进历史 灵魂的水晶不再闪光 浩劫中的荒城不相信眼泪 淅沥的夜雨算计着我眼框里的两株水仙 感觉的细胞在长街上流浪 小腹上的肚脐成了鸟窝
猛回头 不见了自己的影子 望天空 追抚一生跌宕起伏的艰辛
被砍伐的菩提只留下一个树根 我在树根上咀嚼着自己某些隐秘的羞耻
《东方红》那特有的旋律正遨游太空 行进的列车穿越黎明的晨曦
太平洋对岸的那个斯诺 与伟大领袖在天安门城楼纵论天下风云
北戴河的夜晚 依旧像往日那样静寂
谁能说得清 平静的水面下 此刻起伏着怎样的骇浪惊涛？
（ 未 完 待 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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