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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益求精 更上层楼——写在舞剧《孔子》开启第四个一百场之际

时间:2023/11/9 作者: 艺术评论 热度: 14700


  [内容提要]中国歌剧舞剧院于2013年首次推出舞剧《孔子》,2019年该剧以交响乐现场演奏的方式开启了第四个一百场演出周期。舞剧《孔子》的演出及其“交响、合唱现场演奏版”的推出,对当前的舞台艺术创作具有启示意义。“让孔子舞起来”是对传统思维的突破,已有的三百场演出证明这种创作思路的正确性;交响乐队现场演奏,是在其成功之后向舞剧传统的致敬;交响乐演奏促使音乐创作必需打破既定模式,并在其基础上重新调整,这意味着致敬舞剧传统的回归之路并不简单。舞剧《孔子》在开启第四个一百场的征途上向更高的目标迈进。

一、“舞动《孔子》”的意义

“让孔子舞起来”,这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在2013年的北京轰动一时。由中国歌剧舞剧院出品的舞剧《孔子》以舞蹈的方式展现孔子的一生,在艺术界引起热烈反响。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部剧累计演出三百场。并且,在此基础上,舞剧《孔子》又进一步升级,在2019年初以“交响、合唱现场演奏版”(以下简称“交响乐演奏版”)开启了该剧的第四个一百场。从演出票房和观众市场的反应来看,开演前一周就售罄的票房、座无虚席的高上座率,以及专程探班的粉丝团,舞剧《孔子》整体的艺术呈现是成功的。

  这背后的意义值得反思。就题材选择而言,舞动“孔子”,一定程度上是要冒风险的。毕竟在中国文化中,孔子的地位、意义非同一般。明代《文庙乐书》祭孔的乐舞歌辞云:“大哉孔圣,道德尊崇,维持王化,斯民是宗。”对于孔子这样一位伟大的人物,中国自汉而下历代王朝,赋予了他比肩帝王的无上荣誉。汉高祖刘邦以先王太牢之礼祭祀孔子,唐太宗李世民奉他为“先圣”,宋真宗赵恒封他作“至圣文宣王”,其后历代又有“大成至圣文宣王”“大成至圣文宣先师”等,封号越来越长,地位越来越高。

  古代中国从国家到个人、从庙堂到村野对孔子的推崇为其筑起一个高高的神台,使我们觉得他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今天,即便我们可以在《论语》里从孔子的弟子子贡口中知晓“夫子温良恭俭让”,但其终究异乎于常人,一副高高在上的端冕模样。以孔子为题材的艺术创作,在当代并不少见,但无论是文学,还是影视,乃至动漫作品中,孔子的形象也大多如此。舞剧《孔子》的呈现,让人耳目一新。突破传统模式,重新塑造形象,看似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却并不那么容易。因为这既需要“破”的勇气,更需要“立”的能力。“破”的勇气,在于对传统文化的深刻认识和体悟;“立”的能力,在于要具备塑造一种不失传统内涵又具时代精神的创造力。

  舞剧《孔子》创作至今,演出三百场,圈粉无数,世界巡演备受好评,观众群体以80后、90后为主。这些事实应当引起中国当代舞台艺术创作的反思:当传统遭遇现代,艺术应当给出怎样的反应?是不是只是一味地推出新作就可以打造出精品?舞台艺术的独特性在于实践,而检验舞台艺术作品的试金石也是实践。当下,很多新创作品,经费投入动辄数百万,最终呈现时常见报端有号称“好评如潮”“优秀作品”者,可是真正查看其演出,场次个位数,观众十位数,随后即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演出市场再难见其踪影。何为优秀作品?优秀看的是口碑,作品靠的是打磨。没有经过演出市场的洗礼,没有经过挑三拣四的批评,没有经过自我反思的修改,何以能称“优秀作品”?何以敢称“优秀作品”?

  艺术的本质是创新,而艺术创作的源泉则必须根植于其传统之上,如何在传统与创新之间找到契合点,是艺术创作始终应当面对和思考的问题。三百场的演出事实,当然不能作为舞剧《孔子》成功的唯一评价标准。但它却在提醒我们,面对“传统”和“当代”,今天的艺术家应当遵循艺术创作规律,把握时代的脉搏,创作贴近生活、贴近大众的属于这个时代的艺术作品。

二、“交响乐演奏”回归传统

2019年舞剧《孔子》在国家大剧院的首场演出,最大的亮点就是交响乐、合唱的现场演奏(唱)。这是出品方组织本单位舞剧团、交响乐团、民族乐团、歌剧团等各大艺术团体倾力合作、共同打造的。

  有一种来自演出市场的主流声音认为:“舞剧音乐需要专门写管弦乐总谱,乐团也需要专门排练,乐团只不过就是为舞蹈伴奏,给个‘点’,不如简化为MIDI制作,音乐既不会有差错,很多不稳定因素也就消除了,万事大吉。”这种论调听起来振振有词,颇有道理,但实际上是一种“唯成本论”的艺术创作思维,也是对“舞剧音乐”这种独特的艺术形式的轻视。“一部好的舞剧,应该是音乐和舞蹈巧妙的、天衣无缝的结合。而一部好的舞剧台本,又应该是能够充分理解音乐表现上的结构特点,应该考虑到音乐结构上的独立功能,如曲体的美学原则,各种曲体联合表现的特点等等,使其在舞剧台本的基础上能够创造出有生命力的音乐篇章。”

  事实上,交响乐演奏是舞剧的传统。在舞剧中,音乐功能绝不仅是伴奏,它是舞剧的有机组成部分,自始至终都应与舞蹈融为一体。正是这样的原因,舞剧音乐从来就是音乐创作的重要体裁之一。古今中外有许多经典的舞剧音乐作品流传于世,受到大众喜爱,甚至成为音乐会的常见曲目,如我们耳熟能详的《天鹅湖》《胡桃夹子》《红色娘子军》《鱼美人》等。

  1877年爱迪生发明了留声机,其后现代录音技术的不断更新,不仅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便利,也对艺术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20世纪后半叶开始,MIDI音乐制作开始风行,在舞台艺术上的最直接表现就是一位作曲家可以运用MIDI音乐技术独立操作即可完成创作。但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舞剧演出中交响乐演奏的形式始终是标配。这既是一种传统,也是一种国际惯例。

  当下我们听到对音乐创作批评声音最多的就是没有经典作品,舞剧音乐则更少,这其中有创作自身的问题,也与演出市场的浮躁心态和肤浅认识有很大关系。今天,中国的艺术界不断呼吁创作要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那么,中国风格的高水平舞剧若想获得国际认可,我们就更应遵循和传承这个惯例。经过中国歌剧舞剧院全体艺术家不懈努力,如今交响乐演奏版的《孔子》终于与观众见面了,这个版本的推出,在当下以MIDI音乐为主的舞剧演出市场,既是一种“出新”,更是一种对经典的致敬和对舞剧传统的回归。

三、精益求精,升级音乐

从创作到出品的整个流程看,舞台艺术进入演出市场的前期阶段,出品方必然要注意控制成本以保障剧目上演率,并借此根据市场和观众的反馈不断打磨作品。在当下演出环境中,不使用交响乐而利用现代音乐科技手段实现音乐呈现,从艺术经营与管理的角度,无可厚非。从舞剧《孔子》三百场的演出事实与良好的市场口碑来看,其继续如常演出亦无不可。并且,五年时间的不断打磨,无论是舞蹈,还是音乐,整体上趋于成熟,其中很多精彩部分已经有了较高的辨识度,被观众和业内认可并成为常演作品。

  在这种“利好”的局面下,舞剧《孔子》仍然没有停止自我完善的脚步,尤其是在交响乐上做“手术”进行全面升级,这种自我挑战的精神是难能可贵的!这意味着《孔子》前期主要运用现代科技手段进行的音乐创作要经受传统交响乐演奏的考验。如前所言,或许前期的舞剧音乐创作更多的是基于实现演出市场效果的考虑,而现在的舞剧音乐在交响乐演奏模式下,必然倒逼音乐创作调整思路,全面升级。同时,因为舞蹈方面的成功塑造与精心打磨是在与前期音乐密切配合的基础上实现的,因此完全重新创作音乐是不可能的,而只能在保持原有音乐的完整性的基础上进行升级,尤其是编配上进行调整。这种调整的难度,不亚于重新创作。这对于创作者和出品方而言意味着放下成绩重新来过,这种勇气实为可敬。

  舞剧《孔子》音乐由相对独立的17首作品构成,分别为《序曲》《祭孔》《启程》《熏香》《进谏》《问政》《叛乱》《流亡子民》《嗟来之食》《琴思幻境》《传道》《采薇》《玉人》《礼贤》《礼崩仁折》《棠棣之花》《幽兰操》《尾声》。从实际效果来看,交响乐队的现场演奏确实比之前的版本鲜活了很多。特别是在著名指挥家李心草先生的执棒指导下,交响乐迸发出相当的艺术张力,与舞蹈配合默契,展现出音乐与舞蹈交融互动的鲜活气息。这种“鲜活气息”充满了“人的灵性”,是再先进、再强大的电子模拟录音技术也无法实现的!

  在交响乐的演奏下,已经演出五年的舞剧《孔子》,虽是旧相识,却有新声来。很多已经熟悉的音乐在重新编配和交响乐的现场演奏下,展现出不同于以往的风采,令人闻之一新,为之心动。舞剧《孔子》音乐的编配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如《采薇舞》采用了弦乐与木管乐器的组合形式,在此基础上加入了很多色彩乐器,如琵琶、竹笛、二胡、筝以及不同音色的打击乐器。特别是打击乐器,用了镲、中国大鼓、大军鼓、风铃、铙钹、串铃、铃鼓等。这种配器使得一曲《采薇舞》灵动而不妖,清新而雅致,音乐风格与《诗经·采薇》所述“薇之作止”“薇之柔止”“薇之刚止”甚为贴切。又如《书简舞》的打击乐组的设计,虽然表达的读书之声、简书之美,但却以现代打击乐节奏开场,瞬间拉近了遥远与当代的距离,眼前舞者表现的士子读书,并非呆板无趣反而心潮跳跃,神采奕奕,令人耳目一新。再如,全剧高潮部分的《幽兰操》,在交响乐配器上的乐队编制上也是全剧规模最大的,不仅采用传统意义上的双管编制,还加入笛子、二胡、琵琶等中国传统乐器作为独奏,并辅以独唱、混声合唱及多种特色打击乐器。这种设计十分贴切而自然地将全剧推向高潮。音乐上,四拍子的节拍设计配以“习习谷风”的幽兰曲词坚定有力,五声宫调式的旋律中间以宫徵调式的转换,烘托一种明亮效果,音乐在交响乐与人声的演绎下,展现出一种“子在杏林,幽兰高洁,书声朗朗,春风如沐”的动人情景。凡此种种,亮点颇多,舞剧《孔子》交响、合唱现场演奏版的成功上演,充分展现了交响乐队演奏的独特魅力,其必将使已经获得成功的舞剧《孔子》更趋成熟。

四、两点建议

纵观舞剧《孔子》,相较于已经非常趋向经典化的舞蹈创作,交响乐的编配还有需要打磨的地方。笔者不揣鄙陋,提出两点建议:

  (一)音乐编创手法是否可以再大胆一些。现在的版本,或许是为了更加贴近大众,追求音乐的“好听”,使用了很多流行音乐元素,这一点对于音乐传播而言当然是必要的。但是从作曲技术的角度看,和声和配器手法,都未免过于保守。特别是和声配置的方式虽然结合了中国传统五声性音乐特点和现代流行音乐技法,但整体上仍然是以西方共性时期写作手法为基础。或许作曲家充分考虑到听众的接受程度,未能在现代作曲技法方面予以施展。但是,笔者认为即便如此,也可以作一些大胆尝试,中国传统音乐讲究“旧瓶装新酒”“移步不换形”,如果可以在整体照顾可听性的前提下,局部地大胆创作个别展现现代作曲技法的段落,也不失为是对“让孔子舞起来”的突破传统的想法在音乐上的一种呼应。从社会大众接受程度而言,恐于曲高和寡,就必然希望大雅通俗,守成固然稳妥,但作为创新探索,大胆尝试也是十分必要的。

  (二)配器设计还可以更加精致和完善。当下大部分舞剧音乐创作都是通过MIDI音乐实现的。一般操作是:MIDI音乐制作铺底,MIDI音源完成不了的音色采用真实演奏录音的方式综合制作而成。从配器技术角度来说,这样的设计理念给后期采用真实管弦乐队演奏的配器增加不小的难度。现场管弦乐队演奏的配器写作技术和MIDI综合制作的技术要领不同,二者在听觉感受上有很大的区别。管弦乐演奏需要不同乐器组别(及人声)音色的互相作用,产生色彩。之前由MIDI制作《孔子》音乐和交响乐演奏的管弦乐队音色区别非常明显。从演奏的实际效果看,交响乐混合音色技术采取的部分过多,而单组音色运用以及功能分组技术运用略显不足。整体上,容易造成千篇一律的听赏效果。用纯管乐结合的配器形式表现舞蹈场景,是舞剧音乐创作的一种传统,更是一种成功经验,此方面可以进一步充分运用和发挥。

  艺术作品需要不断打磨和提升,舞剧《孔子》的音乐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期望能够精益求精,不断完善,将17首作品进一步塑造成独立成篇的音乐会作品,打磨出一版音乐会版的舞剧《孔子》。

结语

打破“孔子”传统印象脱颖而出的舞剧《孔子》,累计演出已达三百场,可谓“功成名就”。然而,艺术无止境,“不知足”的《孔子》在2019年开启了新征程。在迎来第四个一百场之际,其以交响音乐开启演出之旅,既可谓回归舞剧艺术的“传统”,又可谓探寻自我超越的“新途”。正所谓“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朱熹《论语集注·学而第一》),要创作一部好的艺术作品并非易事,要打磨出一部经典的艺术作品则更非易事。舞剧《孔子》以交响乐作为引擎,无疑是希望提升马力,开出新的“速度”。我们期待这个速度可推动其冲向更新的水准和高度,带来更新的时尚和风度。

  注释:

  [1]石夫.舞剧音乐的结构[J],音乐研究,1982(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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