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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信仰与理想主义现实化的生成——以实验戏剧《牺牲》为中心

时间:2023/11/9 作者: 艺术评论 热度: 10731
秦 佩

  [内容提要]作为革命历史题材的新编剧,实验戏剧《牺牲》没有选择波澜壮阔的革命历史场面,而是在一间狭小的牢房里做文章,用一条“小线索”引发大理想,用高度艺术化的形式把红色信仰与理想主义现实化,突显出典型的“以小见大”“以一点而牵动全局”的艺术创作规律。全剧以一张“声明”推动情节发展,围绕这一张“声明”,杨开慧经历了生死利诱、拷打强迫、奸计哄骗、以子威逼等一次又一次考验,最终慷慨就义。杨开慧的形象,有血有肉、真实丰满、回归人性,她不是一个“高大全”式的烈士英雄,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全剧节奏紧凑、情节干净利落、空间利用高效、演员感情饱满,观众的情绪也时刻随之跌宕起伏,甚至黯然泪下。应该说,《牺牲》不失为一部在“小空间”里展现大情怀的新剧创作典范。

  杨开慧,一位令人敬仰的巾帼英雄,她是新中国革命历史人物长廊里一个充满魅力的存在。长期以来,以她为原型,诞生了许多文学艺术作品。仅戏曲领域,就有京剧、越剧、豫剧、闽剧、扬剧等不同剧种的演绎,其中最为著名的当数京剧《蝶恋花》和越剧《忠魂曲》。由河北艺术职业学院出品的河北梆子实验剧《牺牲》,也是一部以杨开慧为原型的戏曲艺术创作。该剧自2016年在河北省石家庄市首演以来,受到文学艺术界和戏迷观众们的一致好评。2017年7月,作为河北省唯一入选剧目,该剧参加了第十五届中国戏剧节,成为此次戏剧节上唯一一台来自艺术院校的剧目,受到很多关注的目光。在此次戏剧节上,该剧受邀于“七一”这个特殊的日子上演,可见其意义不凡。

  该剧取材于湖南“红色”作家余艳的报告文学《牺牲——杨开慧生命的最后20天》,拥有优秀的文学文本来源和基础,以河北梆子为艺术表现形式的实验戏剧《牺牲》又做出了哪些改变与创新,有怎样的特点呢?依笔者愚见,该剧在主旨意义、结构情节、人物塑造、艺术特色等方面都有可圈可点的表现。

一、人生价值的叩问

革命理想信念在当下这个时代要不要弘扬?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是怎样弘扬?用什么方式弘扬?恐怕是当前艺术创作者和理论家们共同思考的问题。《牺牲》这部剧给出了令人满意的答案。其主旨直指人生价值,探讨“生而为人,为何而活?”,把每个人都会遇到的终极问题放到革命历史的长河中去寻找答案,放到鲜活而具体的历史人物身上去寻找答案,巧妙地把历史与当下联系起来,可谓是立意新颖的红色题材创作。

  该剧取材的文学文本立足于深描杨开慧的“三种精神”:“作品自始至终弘扬伟大的开慧精神,即——坚定信仰、志向远大的革命理想主义精神;无私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舍小家为大家的革命牺牲精神”。文学文本在弘扬其典范与现实意义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收获了广泛的社会评价和赞誉。河北梆子《牺牲》对此做出了更进一步的追问和思考,甚至上升到了哲学层面,开场便抛出了关于生死的讨论,全剧更是始终弥漫着对人生价值的叩问。

  老狱警 (数板)生与死,死与生,生死是个大事情。天下谁人不怕死?

  小丑们 (数板)都怕死!都怕死!

  老狱警 (数板)天下谁人不贪生?

  小丑们 (数板)都贪生!都贪生!

  老狱警 (数板)进我的门来你就死,出我的门去你就生。

  小丑们 不对!

  老狱警 不对?

  (数板)出我的门去你就死,进我的门来你就生。

  小丑们 不对!

  老狱警 还是不对?

  (数板)该生该死,该死该生,谁生谁死,谁死谁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唱)我也弄不清!

  老狱警作为该剧独立创造出的人物,开场便带有隐喻色彩。他这一番对生死的认识源自于几代人作牢子、当狱警的经验,看惯了砍头杀人,他对生死存有本能的欲望,“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

  国民党军官李琼的生死观充满了利益与投机——只要签署声明,便可逃出生天。他拿着声明,对杨开慧说:“只要你走出门来,写几个字,马上就可死里逃生!”此情此景,多么像叶挺将军的那首《囚歌》:“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当生死与阴谋和利诱紧密相连,这样的人生,便是另一番景象。

  

  实验戏剧《牺牲》剧照

  杨开慧的生死观始终和理想、信仰连在一起,振聋发聩又无比深情:“自古人生谁无死?死得其所不贪生。”“一个人,生要生得其义,死要死得其所。”“自从咱将生命交给理想,早已准备好面对死亡。”这是针对像老狱警这类大都尚未觉醒的底层民众、甚至底层小官员们的人生观而言,树立了与之截然不同的生死观。“小我是肉体的我,大我是宇宙的我,一个人要有大我的思想,才有价值。我们生在这样一个天翻地覆的时代,我们点燃了理想的心灯,找到了救国救民的道路,无数志士仁人前赴后继,轮到了我们,我们不能不出来担当啊!”“不管历史怎么翻覆,人总是要有理想,为了一个美好的理想去做牺牲,总是有价值的!你们信吗?我信!我信!我,坚,信!”。这是针对像李琼那类投机者、阴谋家的人生观而言,维护的是人的尊严和理想。正是这种“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的豪情壮志和流血牺牲,才换来了日后崭新的中国。

  上述三种人生观的讨论具体而微,在“戏”中自然而然地完成了对信仰和理想的现实化生成。这种对主旨的提炼,很容易让人产生由此及彼、由角色而自我的联想,思考自己当下的人生和应有的价值,因而带有了广泛的现实性和普遍意义。

二、一条线索贯穿全剧

该剧并没有全盘复制报告文学《牺牲》的情节结构,后者全景式地描写了杨开慧在狱中二十天的经历,而是从中抽离出了一条最重要的线索——脱离与毛泽东夫妻关系的声明——来推动全部情节的发展,视角独特,思路清晰。围绕这一张“声明”,杨开慧经历了生死利诱、拷打强迫、奸计哄骗、以子威逼等一次又一次考验,最终为革命理想信念英勇牺牲。全剧共六幕,在100分钟的演出中,共设计了五次威逼利诱,除最后一幕“尾声”表现慷慨就义外,其他五幕各个都是阴谋陷阱,各个不同、又步步紧逼,一开场就凸显矛盾,抓住了人心。可以说,该剧是对原文本的一次艺术再创造。

  该剧前五幕层层递进地表现反动军官李琼对杨开慧暗下的五次阴谋:第一次,用严刑拷打和好言引诱制造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反差,用“一个地狱一个天堂”的错觉麻痹杨开慧签署声明。第二次,切断杨开慧对毛泽东的感情寄托,以此激她签字。第三次,用李淑一这个闺中密友来好言相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引导她签字。第四次,用毛泽东战死的假消息诱骗杨开慧签字。第五次,用孩子威逼要挟,强迫签署声明。这里面,既有狰狞的爪牙,也有伪善的面孔;既有精神虐待的心理战,也有肉体折磨的残酷严刑;既有针锋相对探讨生死大义的套路,也有不惜以孩子生命做要挟筹码的下作手段。可谓是软硬兼施、花样迭出。

  这五幕牢牢抓住了戏剧主线,用一条线索贯穿始终,节奏紧凑,情节干净利落。一个又一个阴谋陷阱让人喘不过气来,观众始终在为杨开慧捏着一把汗。正如该剧编剧刘兴会的创作理念一般:“我喜欢把一个人物放在极端的环境中去写戏,因为在极端环境中,人性的善和恶很容易被锻压出来。”杨开慧正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中,走过了焦虑、痛苦、纠结、悲愤、退缩、坚定、释然等一系列心路历程,完成了由人入圣的蜕变。

  在第五次击溃了敌人的阴谋后,杨开慧和李琼之间有一段掷地有声的铿锵对话,成为整部戏的一个高潮,也成为观众的一处泪点:

  李 琼:人,不能为一个缥缈的理想拼上性命!

  杨开慧:我,就是为一个美好的理想去做牺牲!

  李 琼:你死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杨开慧:唯有牺牲能唤起沉默的大众!

  李 琼:你不要执迷不悟!

  杨开慧:我更加坚定信仰!

  李 琼:你已经走火入魔!

  杨开慧:我正在超凡入圣!

  

  没有波澜壮阔的革命历史场面,没有群情激奋的斗争生活,而是在“小空间”里展现大情怀,用一条“小线索”引发大理想,自然而然地捧出“为理想战斗、为信仰高歌”的主旨。该剧这种“以小见大”的视角和结构处理方式,达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戏剧效果,烘托主旨而不漏痕迹,令人难忘。

三、人物形象的象征意味

在报告文学《牺牲》中,围绕杨开慧,作者写出了很多人物,有代表国民党反动势力的何键、李琼、戚家和等人,有关爱她的亲人向振熙夫人和朋友李淑一、李灿、王春和,有一起被捕入狱的孙嫂、小岸英,还有积极营救他的同志和各路社会名流章士钊、蔡元培等。其中,还插叙了杨开明事件、李淑一和柳直荀的革命爱情、解放后毛泽东追忆杨开慧的情形等。他们共同交织出了一幅革命年代百态人生的画卷。

  但是,戏剧舞台毕竟不同于文学创作,生、旦、净、丑行当划分明晰,如果出场人物过多,不但会造成角色行当的混乱,而且直接影响舞台的视觉效果和戏剧的表现力。如何把案头的文学变成场上的戏剧?这是该剧在改编中面临的又一个难题。在众多人物中,该剧牢牢抓住了三个主要角色——杨开慧、李琼、老狱警,从而出色地完成了《牺牲》从案头到场上的华丽转身。

  杨开慧是那个时代革命先驱的典型。她身上有作为革命者的普遍性,也有她“这一个”的特殊性。她是革命者,也是女性,女性天生的柔弱平和与革命的血腥激烈形成鲜明对比;她是革命者,也是妻子,她对丈夫毛泽东有忠贞不渝的爱情,也有对革命坚定不移的信仰;她是革命者,也是母亲,她有对孩子舐犊情深的母爱,也要面对革命就是你死我活的残酷事实。该剧对杨开慧人物形象的塑造,可谓层层深入,步步为营,似剥洋葱一般,每剥开一层都催人泪下,每剥开一层都无限逼近残酷的事实,无限挤压和折磨着人性。《牺牲》对杨开慧的塑造无疑是成功的,杨开慧的形象,有血有肉、真实丰满、回归人性,她不是一个“高大全”式的烈士英雄,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李琼是国民党反动势力的代表,他狡猾、奸诈、伪善、残暴。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这个人物恰与杨开慧形成一反一正的对比。李琼对杨开慧的五次阴谋,也展现出人物性格鲜明的层次感。他出场便是一副洋洋得意的小人得志模样。他佯装愤怒,责令手下停止对杨开慧的严刑拷打,转而悠闲自得,甚至志在必得地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杨开慧一定会在其精心设下的各种阴谋中沦陷。可是,让李琼没有料到的是,在声明签署问题上他遭到了杨开慧的坚决拒绝和激烈痛斥。此时的他虽十分尴尬,但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装出一副伪善的面孔,极力保持着盈盈笑意,对杨开慧又像是对自己说着“不必着急,你可以仔细考虑,我可以耐心等待”的话。可是,在阴谋一次又一次被揭穿失败后,他变得不耐烦起来,甚至气急败坏。他撕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凶残的本相,他高声断喝着杨开慧立马去写离婚声明,还一边说一边用手杖一遍一遍抽打杨开慧。这种层层递进,直指本质的人物层次感设置,使得李琼这个反面人物也丰满起来。

  老狱警是无数受剥削、受压迫的劳苦大众中的一员,他贪杯懦弱、善良又无可奈何。这个人物与杨开慧同样受制于李琼的淫威,却显示出一软一硬、一弛一张的对比。他自有一套在乱世中的生存法则:“看透了生与死不过是一口气,认不清城头上是哪个大王旗。皇帝驾到咱就高喊万岁,碰上长官咱就低头儿作揖。只要有一壶小酒半升米,管他是南北和东西。”他看似随波逐流,却也保有一颗善良的心。他同情弱者,忍不住悄悄地对杨开慧说出了毛泽东非但没有死,还一直惦记着她,派人下山寻找她的消息。他告诉杨开慧,当毛泽东听说她牺牲的事,痛苦异常,高呼着“开慧之死,百身莫赎”。这些消息成了杨开慧在黑暗中的明灯,触动了杨开慧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当老狱警看到杨开慧一遍遍受着酷刑,又绝不低头的模样,他的心灵被震撼了,他含着泪要杨开慧活下去,他也认识到了正义与邪恶的不同,并最终被杨开慧对信仰的坚定所改变:“这人跟人呐,就是不一样啊!”老狱警这个人物也是有层次感的,他的思想和观念的转变,无疑是受到了杨开慧对理想和信念的感召。

  这三个人物形象代表了三种截然不同的群体,也象征了三样截然不同的人生价值观念。在人物群像的普遍性之外,能够各自凸显个性,充分地展现典型人物的象征意味,这是编剧塑造人物的用心之处,也是演员用表演理解人物的深刻之处。该剧选取的这三个典型人物,绝不是千人一面、百人一腔般的概念化人物,而是做到了普遍性和特殊性的高度统一,形象饱满、个性鲜明。

四、实验性:艺术传统中的突破

第一,艺术风格和艺术内容相得益彰。河北梆子是燕赵大地戏曲艺术的典型代表,燕赵自古慷慨悲歌,梆子腔高亢嘹亮、如泣如诉的唱腔风格极为适合表现豪迈、悲壮的题材内容。该剧中杨开慧有数次长唱段,用以抒发情感、表达志向。其中,在得知“毛泽东死了”的消息后,杨开慧感到似晴天霹雳一般,她的精神支柱塌方了,她的意志要被击垮了,她已经承受了巨大的肉体痛苦,这个消息让她走到崩溃的边缘。她的情绪在此刻大爆发,她历数相遇时的美好、同赴革命时的担当、被捕入狱后的决然、痛失爱人的悲痛……字字泣血,句句沾泪。杨开慧在这里有一段长达12分钟的唱段,梆子腔唱得惊天地泣鬼神,果真是慷慨悲歌。该剧抓住了艺术风格和艺术内容之间的契合点,赋予了传统的艺术形式以新的表现内容,让传统艺术焕发出新的生命力量。

  第二,继承传统戏曲写意性的美学特质并有所创新。该剧的一大实验性创新之处在于“用传统戏曲的脸谱,来外化三个人物的形象,增加点形而上的暗喻”。为此,在三个主要角色之外,设置了两队龙套,分别用唱、念、做、打的戏曲程式表现杨开慧和李琼两个人物的实时心理状态,是人物个性、思想的外化。如一组青衣,用各种水袖程式表现杨开慧在面对每一次阴谋时内心的挣扎、纠结等情绪。一组白脸面具龙套,用唱、做等程式暗喻李琼引诱、威胁等心理活动,他们就像李琼心里的魔鬼,不时跳出来,把狡诈、伪善、凶残的人物性格物化、外化,充满了写意性。

  第三,演员表现力十足。该剧中杨开慧的戏份占全剧八成,极为考验演员功力。作为第十三届中国戏曲梅花奖得主的主演彭蕙蘅,扮相俊美,嗓音高亢清澈,感情饱满细腻,准确地把握住了杨开慧丰富的心理活动,带动着观众的情绪随之跌宕起伏,甚至黯然泪下。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塑造的杨开慧是“这个非那个”。老狱警是该剧中一个出彩的角色,其扮演者雷保春也是当代名家,有“河北梆子麒麟童”的美誉,是第六届中国戏曲梅花奖得主。他把这个小人物演出了风采和神韵,对“生死的叩问”更是为这个角色平添了一份深度和智慧。李琼的扮演者刘海军,把一个国民党反动军官色厉内荏的本性演得活灵活现,他和杨开慧的对手戏,节奏感十足。都说戏曲是“角儿”的艺术,这三位表演艺术家用实力演绎出了一场生死抉择,看完让人大呼过瘾。

  传统艺术在新时期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不但对艺术形式的创新提出新要求,而且对如何赋予传统艺术以新的内涵、如何与当下社会现实结合起来提出了新要求,惟其如此,传统艺术才能始终葆有生命力。作为革命历史题材的新编剧,实验戏剧《牺牲》在一间狭小的牢房里做出了大文章,用一条“小线索”引发了大理想,用几个人物完成了对生命价值和信仰追求的探索,用高度艺术化的形式把红色信仰与理想主义现实化,让人可观可闻、可感可触,突显出“以小见大”“以一点而牵动全局”的艺术创作规律。应该说,《牺牲》不失为一部在“小空间”里展现大情怀的新剧创作典范。

  当然,作为一部推出仅两年的新编剧目,《牺牲》还很年轻,其不足之处还有待时间的检验。无论如何,我们已经看到了这部剧编剧、导演、演员和所有幕后人的匠心,有这一点,何愁戏曲这门古老的艺术不会生命永驻呢?

  注释:

  [1] 余艳.牺牲(长篇报告文学节选)——杨开慧生命的最后20 天[J].创作与评论,2013(12):

  4-26.该文被《新华文摘》2016 年第4 期转载。

  [2] 余艳,彭春华.杨开慧精神典范与现实意义[J].湘潮,2016(4):135-140.

  [3] 刘兴会,刘融融编剧.牺牲[J].大舞台,2016(1):56-67.文中所引剧本内容,均出于此。

  [4] [5] [7] 此处为现场演出版,与剧本略有不同。

  [6] 此处为现场演出版,与剧本略有不同。

  [8] 刘兴会.给理想一点空间[J].大舞台,2016(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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