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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生态之眷注——“亚彬和她的朋友们”舞蹈创作特色探析

时间:2023/11/9 作者: 艺术评论 热度: 10815
龚 倩

  [内容提要]“亚彬和她的朋友们”舞蹈演出季一直遵循着艺术原创和艺术实践的追求,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表达他们对人生、哲学、社会、人性,以及人之精神生态的思考。精神生态学中所涵盖的一些内容可作为舞蹈叙事的一种角度、观念或话语。本文以“亚彬和她的朋友们”系列演出中的《守望》等四台演出为例,从精神生态角度来剖析,总结其舞蹈创作特色:《守望》开展了精神性存在的追问与实验探索的尝试;《生长》包含着精神危机的诠释与“异质同构”的主题表达;《梦·三则》呈现了精神时空的叠加与“意识流”的话语陈述;《青衣》进行了人性异化的投射和传统肢体语言的陌生化表达。这些作品从精神生态层面揭示现代人的精神危机,深入表现哲学或社会层面的问题是当代舞蹈创作值得研究与探索的方向。同时,如何实践“中国创造”让更多的中、西方观众接受;如何糅合中西方的舞蹈言说方式以达到审美共通层面的契合等等也是“亚彬和她的朋友们”值得改进的方面和努力的方向。

  “亚彬和她的朋友们”舞蹈演出季这个品牌诞生于2009年。据相关媒体介绍,其演出意旨在于为艺术家们搭建艺术平台,让他们创作艺术水准较高的艺术作品展示给大家,并向大众进行舞蹈推广与普及,从而给人以生活之上的艺术陶冶。这一舞蹈品牌集结着最优秀的国内外主创人员和舞者,每一季在选择不同的主题进行创作时往往都会带来不一样的视听体验。

  王亚彬最初因中国古典舞而惊艳舞台,然而,勇于突破、敢于尝试的她并未停留于此,开始挖掘现代舞以舞为本、更善于关照社会的优势,致力于现代舞的创作。“亚彬和她的朋友们”舞蹈演出季容纳了诸多有思想、敢表达、勇尝试的年轻舞者。他们站位在当代艺术的屋檐下,遵循着艺术原创和艺术实践的追求,将中国传统舞蹈和当代西方舞蹈进行糅合,探寻新的语汇与形式手段来打动中西方观众。他们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用舞蹈来表达他们对人生、哲学、社会与人性的思考,建构起当代舞蹈剧场的超越性,从而也使其艺术表达具有某种诗化哲学的意味,表现出对人类精神生态的眷注。

  鲁枢元提出了精神生态学,“这是一门研究作为精神性存在的主体(主要是人)与其生存的环境(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科学。它一方面关涉到精神主体的健康成长,一方面还关涉到一个生态系统在精神变量协调下的平衡、稳定和演进。”就舞蹈创作而言,精神生态学中所涵盖的一些内容可作为舞蹈叙事的一种角度、观念或话语。人的精神性存在是舞蹈永远无法回避的主题。精神生态关注人的本能、心理机制以及生物性存在的基本需要。“亚彬和她的朋友们”舞蹈作品从人的精神生态层面进行了一些尝试、探索与实践,并赋予了人们的精神性存在以诸多人文关怀与眷注。本文以下将以《守望》《生长》《梦·三则》《青衣》四场舞蹈演出为例,从精神生态层面来剖析“亚彬和她的朋友们”的舞蹈创作特色。

一、《守望》:精神性存在的追问与实验探索的尝试

精神生态包含两层关系,内在关系如主体内的各精神要素之间的关系,外在的关系如主体与主体外环境之间的关系。人生观、价值观、情感、动机各精神要素之间是否协和,以及作为主体的人与他所处的社会是否达到一种和谐与共的状态等等都是精神生态领域关注的内容。

  《守望》这场舞蹈演出首演于2011年,寓意着守望这片净土。它包含了《守望》《往只回和事能味》《男孩们》《一夜薇雨》《恍如隔世》《这块土地是你的土地》等诸多小作品以及微型舞剧《寻》等。现代、后现代、当代、古典等不同风格在此杂糅,现代舞的多种编舞技法在这里得到尝试与应用,有关于对人之精神性存在的追问与探讨也在这里有所呈现。以下对其创作特色进行分类分析:

(一)生命悸动、传统哲学思想的传达与精神性存在的追问

无论是荒蛮时期大自然的凶险,还是文明社会的深层危机,守望生命是最原始的冲动。

  面对纷扰喧嚣、物欲横流的浮躁社会,男子独舞《守望》以西方现代舞的方式,展开对欲望与坚守这一对矛盾体的思考。舞蹈通过一位东方男性的身体来传达原始的生命悸动与传统的哲学思想。舞者如波浪一般滚动着身体的各个关节,在急速的钢琴旋律中展现出极为原始、性感的男性肌肉线条。他从指尖末梢的微小语言到胸腹部的波浪式运动,展现出未经掩饰的、真诚的身体律动,传达出原始的生命冲动。相对于喧嚣世界的熙熙攘攘,《守望》的舞蹈表达犹如一股清流,在舞者自我沉醉的身体律动中透射出纯净、静谧与淡定。舞蹈以“守望”的主题来劝诫人们放下对浮华的贪婪,留住真诚、朴拙与纯净的心绪,传达出“守望真诚”的创作意旨,从而对人之精神性存在进行追问,对“贵真”等中国的传统哲学思想进行隐喻般的表达。

(二) 拼贴、戏仿等后现代手法的运用与“精神分裂感”式动作话语的传达

时光流逝,总给人们留下诸多令人回味的记忆。《往只回和事能味》是关于80后的记忆。电子音乐效果、卡通服装、明星照片、动画片等这些往事的支离片段在舞蹈中呈现。舞蹈运用了拼贴、戏仿等后现代手法以及“精神分裂感”式的动作话语来进行实验性探索。

  从名字上来看,“往只回和事能味”就充满精神分裂式的效果。这种打破正常语序的表达,让该作品呈现出一些“后现代”的形式感,将“往事只能回味”的本意进行了颠三倒四、支离破碎般的表达。舞蹈中,演员穿着极为夸张的卡通服装,模仿动画片人物形象的动作,还时常响起伴随80后们成长起来的、非常熟悉的动画片音乐旋律。电子音乐效果、卡通服装、明星照片、动画片等这些往事的支离片段在舞蹈中拼贴式呈现,“精神分裂感”式的、缺乏逻辑连续性的动作话语也在这里得到运用。同时,舞蹈也以“戏仿”的后现代手法来创造一种陌生化的艺术效果。吕艺生的《舞蹈美学》一书中说:“后现代主义的一个重要特征表现为削平深度模式导向平面感。”该作品在简单的形式呈现下传达出一种传统而朴素的情感——怀旧。

(三) 时空跳跃手法的运用与现代人心理困境的隐射

精神生态的核心是人的内在精神问题,它探讨的重点是人与人的关系以及人的内在精神世界。以“守望”命名的这台舞蹈演出中的多个作品就用到了时空跳跃手法,隐射了现代人的心理困境。如双人舞作品《恍如隔世》由高成明编导,王迪、王亚彬表演,音乐选自电影音乐,表现的是一对恋人在不同时空里的情感纠葛,用意境化的表现方式折射了人的心理世界。又如舞蹈作品《男孩们》的整个意境营造如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表现时光穿过细缝的流逝。创作者想传达的是:你对过去有多怀念?你对将来有多期待?这似乎也是80后们的一种集体怀旧。该作品也是通过一种意境的营造来传达人的心理意识。再如舞蹈作品《一夜薇雨》将悲凉与爱隐藏于光影之中,想表达的是对体验人体温存的渴望,编导也力求对人的心理世界进行折射,从而赋予一定的人文关怀。

(四)于现代、传统之间的游走与极简、抽象化的表达

以“守望”命名的这台演出中的多个舞蹈作品用游走于现代与传统之间的方式来表达某种宿命,以极简的、抽象的表现方式来传达创作者对“现代感”的追随与热衷。如微型舞剧《寻》表现的就是在一个节目的创作过程中所呈现出的人的精神生态。其编舞是费波,作品通过舞蹈情节的发展,将一女三男几个不同人物的性格特点与气质加以呈现,这让我们联想到西方编舞大师巴兰钦的舞蹈作品《四种气质》中将多血质、粘液质、胆汁质、抑郁质等不同气质人物进行呈现的方式。《寻》的创作者想表达的是在寻求与追溯理想的过程中,有诸多无法预料、变幻莫测的事情或状况发生。该部微型舞剧将抽象与具象的表现方式互相穿插,既包含有意识流的抽象化表达,也穿插着情节设置的具体连接。舞蹈除了具有流畅的现代舞肢体语言,还有宛如话剧片段的表演,从而呈现出多种形式的拼贴感。然而,微型舞剧《寻》并未一味地游走于先锋与前卫之上,它并不像现代舞大师莫斯·坎宁汉用机遇编舞法来表达非确定性,也不像崔氏·布朗用极为形式感的数学编舞法来表达动作发展无最终结果的不确定性,而是用游走于现代与传统之间的方式来表达某种宿命,暗示某种不确定性。

  以“守望”命名的这台演出中的舞蹈作品《这块土地是你的土地》的表演者是周格特力加、孙健飞、宋扬以及北京师范大学的几名学生,该作是一部极具后现代感的作品。舞蹈中,多名舞者在简单行走的不停往复中,重构我们对日常时间的观念。舞者用简单的、不断变化的行走队形表现我们现代生活中所将面临的诸多问题。从舞蹈的表达来看,我们可以感觉到这个年轻的演创团体在以极简与抽象的表现方式来传达他们对“现代感”的追随与热衷。

二、《生长》:精神危机的诠释与“异质同构”的主题表达

《生长》是“亚彬和她的朋友们”的第五季演出,于2013年首演。王亚彬在与比利时编舞大师彻克奥维合作的作品《生长genesis》中,将中国传统舞蹈与当代西方舞蹈糅合在一起,传达出对精神危机的某种诠释,并在西方编创视角下进行着“异质同构”的主题表达。

(一)迥异风格元素的杂糅和诡谲奇异色调的呈现

《生长》在对精神危机命题的触碰之下,对迥然不同的风格元素进行杂糅,从而呈现出离奇而又诡异的色调。生态失衡、环境污染正在不断侵蚀着现代人类的生存环境,同时也让人类的“精神障碍症”大流行。人性的异化让人不断陷入精神危机的困境,很多人在追求人的本能需求的同时迷失了自我。《生长》碰触到了一个精神危机的命题,舞蹈一开始就在一个有着多个透明矩形框结构的空间里(由几面镜子组成,象征医院),在“嗡嗡”的沉闷音响中,人们来回交错走动,他们被限制在狭小的空间中,表现出焦躁与阴郁的气氛。创作者将这个奇异的医院与人的生死联系起来。在舞蹈的发展中,舞者对原有的空间进行变化,将原有的矩形结构进行解构与重构。白大褂、手术台……舞者在病人与医生间切换,他们互相连接、缠绕、接触、借力、甚至用到了卡农。他们似乎在以一种抽象、晦涩的语言来隐射人们成长过程中将会遭遇疾病与危险等诸多问题。

  白大褂、手术台、黑暗阴郁的光影效果、异域风情的曲调成为《生长》非常鲜明的符号特点。舞蹈中迥然不同的风格元素进行杂糅,出其不意的动作多有呈现:如类似于中国千手观音轮臂的动作奇异发生;如植物般不停生长的动作神秘舞动;舞者在地上出其不意地玩起滚球;充满神经质的长袖女舞者抚弄长发;几名舞者在矩形框里诡异地被推动;继而还有黑衣男舞者搬弄穿着中国水袖的女舞者的奇异场景……舞台上充斥着诡谲、奇异的荒诞感。无声的批判在此逐渐推进,直至顶点。

(二)东西方文化本源元素的融合与“异质同构”的主题表达

《生长》努力从精神生态审美的层面展示人的精神困境,将东西方文化的本源元素进行融合,进行“异质同构”的主题表达。精神领域的生态危机对人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人们在精神生态的失衡中不断挣扎。舞蹈作品《生长》也从精神生态审美的层面展示人的精神困境,继而对人类的精神生态赋予美的希望。如在舞蹈的最后,各位舞者返回到重新排列的各个矩形框中,全场灯光逐渐变暗,留下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在舞台的光圈下蹲下,触摸一颗形似心脏的光影。此时,音乐声如心脏的跳动声,创作者似乎想用这最后的一幕点明主旨:生命的悸动、成长的源泉都来源于这样一颗搏动的心脏。

  舞蹈中穿白大褂的医生与病人的互换、舞者在地上玩滚球、犹如植物生长的舞动、癫狂长发舞者的舞动、触摸心脏的跳动等等一系列看似联系并不紧密的语言符号却异质同构般牵连起对同一个主题的表达:“成长”。创作者以主客体的形式来解释对“成长”的独特理解。整台作品以离奇、怪异的舞蹈语言对当代艺术进行演绎。编导彻克奥维以其西方人的视角与方式将东西方文化的本源元素进行融合,呈现出新锐的视觉意象。

三、 《梦·三则》:精神时空叠加与“意识流”的话语陈述

《梦·三则》于2014年演出,它是由三段体组成的时长约六十分钟的作品,是一部体现心理现实的舞剧。创作者力求表现虚实之间的穿梭与飞跃,以及梦里梦外的不同体验与感受。《梦·三则》在创作上以梦境的方式进行精神时空的叠加,用意识流的话语表达方式来叙事,呈现出与中西方视点相交后审美韵味互换的特点。

(一)精神时空的叠加错落与人文关怀的传递

《梦·三则》以梦境的方式进行精神时空的叠加与错落,在意识流般的抽象表达中蕴含着创作者的人文关怀。在物质日益繁荣与经济高速发展的当代社会,人们随时陷入精神层面的危机。从精神生态层面揭示人们内心世界的迷茫、精神空间的迷失、理想世界的脱落等等,这都是艺术家们需要思考的问题。同时,人性的异化使人陷入精神生态的沼泽之地,创作者也往往需要去赋予自己的人文关怀。《梦·三则》的三段作品如梦般在时空的表达上可以错落、交叉连接与叠加。据了解,创作者想通过《梦·三则》这部作品让观众了解当代中国青年人的梦想、喜爱,以及他们所面对的种种生活情状等等。可见,舞蹈意识流般的抽象表达中流露着创作者的人文关怀。

(二) 现实和梦幻交织场景的营造与意识流般的话语传达

《梦·三则》注重营造现实和梦幻交织的场景,注重与观众之间的情感互动,在“意识流”般的话语中传达不同梦境的主旨意蕴。《梦·三则》中的第一则——“蓝”是忧郁与抒情的,舞蹈用意识流的方式表现。第二则——“红”是男女双人舞,用到了呢喃的念白以及双簧式的双人表演。人们在各自的空间中忙碌,但有时也会相互交流、支撑,其中有翻滚、追寻、躲避、推搡、引导、托捧等两人关系的呈现。第三则——“白”是在大提琴低沉的音乐声中呈现,舞蹈有从三人到多人的不成规则式样的行走。舞蹈作品流畅的现代舞动律中,既有开始时不同演员各自的舞动,也有到后来整齐划一的舞动。“意识流”的概念强调的是思维的不间断性,如流水般在不停流动,而且还不受时间与空间的约束与牵制。舞蹈《梦·三则》更注重营造现实和梦幻交织的场景,也更注重与观众之间的情感互动。创作者要表达的主旨,如爱的一瞬、饱含的初心、晶莹剔透般的美好如初等等在“意识流”般的话语传达中缓缓道来。

四、《青衣》:人性异化的投射和传统肢体语言的陌生化表达

现代舞自20世纪80年代全面进入中国以来,让越来越多的中国舞者投身到了国际现代舞的交流与对话之中。同时,在这更为广袤的交流平台中,中国舞者们也因其独特的东方气质和风韵,在中西方审美韵味“互换”的当代显现出其别具一格的一面。《青衣》于2015年首演,这部作品是王亚彬自编自导自演的首部舞剧。《青衣》启用的是国际化的团队,舞台设置遵循极简主义美学。整剧对人的心理意识、潜意识表现的篇幅比较大,是对人的精神生态的思索与探寻。

(一)人性异化的投射与存在疏离化的关照

王亚彬的舞剧《青衣》在西方现代舞与东方元素的糅合之中透射出对人性异化与存在疏离化的关照。精神领域的生态危机已对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人们在精神困境的泥潭中力求挣脱,期待达到精神的伊甸园。在艺术作品的创作中,如果能够从精神生态审美的高度去揭示人的精神困境,对人性的异化与存在的疏离给予更多的关照,那这样的作品也将更具有时代的温情。毕飞宇的小说《青衣》中,筱燕秋这种“我就是嫦娥”的强烈自我暗示一方面使筱燕秋演起嫦娥来如鱼得水;一方面却也使其走向人性的异化,达到人格的分裂。王亚彬之所以选择以小说《青衣》为题材来创作同名舞剧,也是出于一种对人性的拷问与关照,她借舞剧《青衣》提出了生命该如何寄托的主旨问题,透射出一种对人之精神生态的关心与眷注。

  “亚彬和她的朋友们”的舞蹈创作追寻现代化,具有国际化的气息,在西方式话语的呈现下也能看到东方的元素、语汇或气息。他们舞蹈创作的精神生态特点呈现为:在东西方文化撞击中的适应,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的游离。他们以一种探索与实验的方式投身于国际现代舞坛的的交流与对话之中。在中西方审美韵味互换的当代,他们一方面乐于吸收西方现代舞的表现手法,一方面也因其独特的东方气质和风韵而独树一帜。

(二) 传统肢体语汇的陌生化表达与潜意识的助力表现

舞剧《青衣》将风格迥异的动作语汇呈现于不同的场景表现中,在现代舞语汇与中国古典舞元素的融合中进行传统肢体语汇的陌生化表达。此外,该舞剧大量运用道具与多媒体来助力于潜意识的表现,将戏中戏、日常生活、心理意识、超现实等不同场景交替或共时呈现。

  源于青衣这样一个创作主题,舞剧中自然包含有中国古典舞、戏曲舞蹈的动作语汇,如扮演嫦娥片段的戏中戏就主要运用了戏曲身段与水袖技巧;又如舞剧中表现戏曲演员们练功的片段也大多运用了戏曲舞蹈和中国古典舞的动作语汇。然而,创作者并未停留于此,而是通过特定语境的呈现将这些中国人所熟悉的传统动作语汇进行陌生化表达。

  舞剧中表现日常生活主要是运用当代舞和现代舞的语汇,却同时在人物个性化的塑造中形成了某种陌生化。如剧中对筱燕秋的丈夫——面瓜的塑造,作品通过大量富有个性的现代舞语汇与戏剧或生活常态中面瓜的人物形象形成“陌生化”。又如在与老板谈判的一幕,企业家夸张与变形的动作暗示其阴险与狡诈,桌上黑衣女人似乎代表邪恶与妥协,这是对人性异化、人格分裂的一种暗示,也在动作语汇上形成某种陌生化。

  舞剧中表现潜意识或梦境等超现实场景借助了多媒体来表现。当下,舞蹈与新媒体的结合从一个新事物逐渐蔓延成为一种国际趋势,舞剧《青衣》也积极将这种方式收为己用。在舞剧《青衣》的创作中,声、光、影等惊艳的现代化舞美与电子感声音的运用对心理意识的表现起到了助力作用。如筱燕秋与丈夫的双人舞片段中,舞剧用海水的多媒体背景来烘托人物心理活动,大大增强了视觉冲击力,对观众的内心造成了震撼效应。

  舞剧中道具的运用对潜意识的表现也起到推力作用。如剧中筱燕秋与春来的一段双人舞,镜面的运用起到了强化心理意识的作用;如剧中生日蛋糕的运用是对筱燕秋韶华已逝的隐射;又如筱燕秋在三十岁生日这天,她扯开丈夫的围裙作水袖舞后表现出的酒醉癫狂则投射出一种人性的异化感,这里围裙的运用助力于潜意识的表现;再如舞剧的最后,舞台上水袖服装从空降落,筱燕秋独自起舞,舞台上飞洒白色碎片,歌声响起……这也是对剧中主人公筱燕秋人性异化的一种温情关照。

  王亚彬的舞剧《青衣》在人物塑造上虽然没有小说《青衣》的丰满,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呈现了小说《青衣》所想表达的主旨与情怀。我们可以从中看到他们对人的精神生态所投射的注意力与关注度,以及在呈现方式上的竭力探索。相对于诸多先锋的西方现代舞,舞剧《青衣》显得并不前卫,但相对于传统的舞剧来说,它又具有一定的先锋性。

结 语

现代社会高速发展,物质文明日益丰厚,与此同时,却也带来了自然生态环境遭受严重污染与侵害等诸多问题。在此状况之下,人类的精神生态出现失衡,呈现诸多顽疾,如精神世界遭受创伤与污染,价值取向变得偏狭等等。许多当代艺术家一直以艺术的批判性站在历史前台,他们往往用一种比喻或互文对仗的方法来反映社会、反映生活。他们的表达或是偏向于个人情绪的一种宣泄,或是代表某一部分群体心理意识的表述,或是用偏向于社会学研究或哲学研究的方式来表现社会、表现人们的精神生态。

  当代舞蹈创作如果能更多关注与描绘人们精神生态层面所出现的困境,那么舞蹈也将更多实现它人文方面的价值,体现更深层次的精神追求。开拓用当代舞蹈艺术从精神生态层面去揭示现代人的精神生态危机,揭示现代社会中人们内心世界的迷失、人性的异化与人格的分裂等等都是值得研究与探索的方向。毫无疑问,“亚彬和她的朋友们”舞蹈演出季做了这方面的探索与尝试。从这一系列的作品中,我们能欣喜地看到他们在反映社会、投射精神生态方面所做的一些探索与努力:如《守望》是对欲望与坚守的探讨,开展了精神性存在的追问与实验探索的尝试;《生长》是对精神危机的诠释,包含着“异质同构”的主题表达;《梦·三则》是对人文关怀的传递,呈现了精神时空的叠加与“意识流”的话语陈述;《青衣》是对理想与追求的致意,进行了人性异化的投射和传统肢体语言的陌生化表达……其艺术格调已不限于柴米油盐的日常,也颠覆了功名利禄的肤浅。

  著名舞蹈理论家欧建平的《外国舞蹈史及作品鉴赏》一书中曾提到:“看现代舞作品,尤其是那种以实验为目的的新作品,包括学生的习作时,最好不做价值高低的判断,而应以竭力挖掘其创造的潜力、理解其创作的动机为根本宗旨。”因此,在看“亚彬和她的朋友们”的现代舞演出系列时,我们不再以对待传统舞蹈的眼光与思路去评判他们现代舞创作的是非曲直,而应更多关注他们创作的动机。然而,面对如何进一步实践中国创造以让更多的中、西方观众接受这样一个语境,我们仍可以给他们提出一些个人化的建议,以赋予更多的希冀:“亚彬和她的朋友们”舞蹈演出季在如何更为贴切地表现哲学或社会层面的问题;如何在追求与世界范围的艺术对话时把握中西方文化的根本;如何从中国的传统艺术里汲取营养与精华;如何从中国当代社会中汲取素材进行艺术化的处理;如何更深层次地对人们的精神生态进行关注与拷问;如何糅合中西方的舞蹈表达方式,以在中西方审美共通层面达到更好的契合等诸多方面还有更多值得探索、改进与提升的空间。我们也期待他们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

  注释:

  [1]鲁枢元.文学的跨界研究:文学与生态学[M].上海:学林出版社,2011:45.[2]吕艺生.舞蹈美学[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1:265.

  [3]欧建平.外国舞蹈史及作品鉴赏[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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