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就是人情世故。
一个人的江湖,就是了解寂寞,讨厌寂寞,却又摆脱不了寂寞。
一个人的江湖,按古龙先生的逻辑:某夜,星月皆暗,行脚一天,饥渴难奈,暴雨前行,寻栖身之所,躲雨借宿,偶见一残破千年的古刹,电闪雷鸣,借闪电弱见一块旧石板,上书“兰若寺”。荒废多年,残败不堪,无人,便借为己所,暂安身立命,苦读史书,一青灯相伴,飞禽走兽为友,渴饮山泉水,饥以山果果腹。次日,清扫古刹,在石碑腹中,得一箱古籍黄卷,散发着幽远古味,疑似武功秘籍之孤本。得此秘籍,心自若狂,对天狂笑,失态疯癫,日夜修炼绝世武功。终在某夜,一轮圆月,顿悟开蒙,精习上乘武功。多年后琴棋书画无不精湛,于某岁寒重出江湖,方晓脱世久远,已非昔日江湖。退坐华山金顶,笑看苍生,禅坐抚琴,一曲《沧海一声笑》后的落寞与无敌,袭上心头,顿觉凄凉与失落,于是又思陈子昂手执一杯酒,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感慨万千……
夕阳渐落,晚风习习,倦鸟归巢,独坐金顶,融入夜幕,任由时间,自由打磨,时空转换,至死不为世人知。再若干年后被后世人发现开始猜想、联想、研究……
一
我之江湖,不过万丈红尘中俗人而已,一个在西北黄土高原上赤脚奔跑的野小子,一个黄河岸边的浪荡子,终不似古龙先生的江湖那么遥远。不是明月的边城,不是大漠的鹰飞,更不是桃花满坡的岛屿和美人一笑的阁楼,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只在红尘中品读红袖添香的热闹。不能在古龙先生的江湖里自由奔跑,不能离开尘世的喧闹与繁华,不能远离世俗的名利,更不能成为老庄骑牛驾鹤云游,仙人似的逍遥。只能落在风尘世俗中,浑浑噩噩地活着,想着法让自己活得快乐,努力让自己活得开心。1.廿四节气系列·清明·桃花100×80cm 2017
2.廿四节气系列·谷雨·紫藤100×80cm 2017
3.廿四节气系列·寒露·桂花100×80cm 2017
4.廿四节气系列·夏至·蜀葵100×80cm 2017
年少时,在黄河岸边,自由戏水,躺在厚土古塬,望着蓝天猜想黄河源头,外面的世界。
某个雪夜,背起行囊,去了远方。诗人告诉我,远方有诗,这一走就是30年。别过故乡的山,别过故乡的水,别过故乡的人,在远方没有找到诗的浪漫,也没融进繁华都市,缺失了人间烟火。
因怀念故乡,故梳理故乡。慌恐的岁月,让自己变得紧张、失落。强烈的欲望使然,拿起画笔,无意识地描绘着家乡山水村落,描绘燃烧的红高梁、农田收割时《父亲的背景》……
我似一个自由行走在尘世里的野草山风,忽东忽西,飘乎不定。数年前,丢下熟悉的城市,背着乡愁的《红高梁》,带着《故乡》的记忆,卷起贺兰山岩画图腾,伴着我的灵魂,走进欧洲,撞进世界艺术殿堂。
从巴黎圣母院的钟声到荣军院枪炮声中感受欧洲的艺术,从枫丹白露到巴比松,从地中海到诺曼底,领略欧洲的风土人情。五年游走在欧洲这片土地上,试着用我的灵魂与雨果、拿破仑、莫奈、巴尔扎克、莫扎特相互交融……平和、安静地呼吸着艺术纯粹的气味,触碰着欧洲艺术的真谛,我的血液开始流淌浪漫的艺术气息,形成了文字江湖《一路向西》。
二
城市越繁华,心会越落寞。人永远无法释怀,放不下的是年少的记忆。这种情怀是无法割舍的。五年后匆匆离开艺术大都汇。当我复踏上这片高天厚土,太阳的光芒,透过指缝似一块巨大的陨石掉进黄土层,那一刻,中华民族的颜色就是黄土地的颜色。灼热的烈焰穿透我的胸膛,七千年前伏羲大帝一画开天。阴阳两极,相生的繁华,刻在不周山石上的岩画,从此开启了人类文明古老的美学本源。
贺兰山的卯梁上,峭壁上,刻满了岩画图腾,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束缚,只有生命的延伸,沉默的石头,任由似刀的岁月分割着。时间打开灵魂,刀在风中挥舞,用最为简单的情感,书写着对生命的崇拜,对生活的热爱,对爱情的渴望。一道道闪电划过夜空,优美的孤线瞬间刻画出一个个绚丽奇妙的图画……
我被眼前的图腾惊住了,拙朴的线条,古老的图腾,这一刻我似乎明白绘画的真谛,复又回归到本土古老的艺术符号,创作出岩画系列,完成了散文集《江湖残卷》。
当夜空中的流星划出《月夜》,那道唯美的弧线留下无数记忆,大地的胎气随夜色升腾,更深邃的文明让我明白了,我走了30年,寻了30年,最终寻找的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半步。
三
上古的太阳,伴着后羿驾着龙马车,从天际太阳升起的东方追赶过来,也看到精卫鸟儿叼着贺兰山石西去的背影。从远古历史中读懂了西楚霸王铁汉柔情悲壮的一面,也就有了《半生缘》系列中的《霸王别姬》的“别”,《文姬归汉》的“归”,《长恨歌》的“殇”。《长恨歌》并非是杨玉环和李隆基那种江山沉浮之中的美人惊鸿,更不是盛世中轻淡的匆匆过客,亦不是马嵬驿,玉环为保大唐江山,三尺白绫,撕心裂肺荡气回肠的决别,而是白居易和湘灵一生都在追求,却终不能一起的白头到老。白居易一生都牵挂,让他魂牵梦萦的乡下姑娘——湘灵。白居易少年时以一首“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成为惊艳盛唐的才子,而后一曲《长恨歌》碾压全唐叙事诗天才。白居易意气风发,自比李、杜,自唐兴两百年来第一人。
白居易与村姑湘灵相识相知相恋,几度离别让他肝肠寸断,特别是当白居易回京赴任,在渡口别离时,湘灵送他一双亲手纳的千层鞋底,鞋成双,人孤单。白居易写下: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白居易心如死灰,放浪形骸,游走于青楼,疯狂狎妓,任凭天下人戳他脊梁骨,他仍不遗余力地糟蹋自己。他与湘灵一生相逢别离,再相逢再别离,湘灵一生未嫁,遁入空门,舍身佛寺,青灯黄卷,不再相思:符离中秋初相遇,一见君郎误终身。
白居易可以骨头硬得对抗朝堂,锋芒所向,令权豪色变,但在爱情面前,他和玄宗一样无力。后来《长恨歌》传到日本,上至天皇,下至黎庶,全国无不顶礼膜拜,他被日本人奉为文殊菩萨,再后来被拍成电影《妖猫传》,从此他成为长恨歌主。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半生缘,一世情。
“桃里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江湖,不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的快意江湖。也不是任我行的自由江湖。
守住寂寞。
守住一个人的江湖。
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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