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光强

　　谈传统手工纸的几个问题

　　舒光强

　　中国宣纸的申遗成功，不仅意味着世界对中国传统手工纸制作技艺和历史贡献的认可，同时也是对传统手工纸这种文化形态和艺术价值的认可；申遗的成功也引发了当下国人对传统手工纸这一传统技艺的重新认识和思索。传统手工纸在中国的西北，中原，中南，华北，西南，华中等汉族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都有广泛存在。有些地区，甚至同一个地方就有几十种的传统手工纸。手工纸不仅在中国的土地上是这样，在亚洲和世界其他地区也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可以这么说，传统手工纸是世界范围内一种带有普遍性的文化形式和文化载体。一张张的纸不仅承载了一个民族的历史沧桑和演变，还传载了一个民族丰富深厚的文化内涵和社会文化习俗观念，同时也承载了各个民族之间的交流与融合。我们可以想象，若没有传统手工纸的产生和运用，世界文明的发展将是另外一番景象。那么，中国的传统手工纸到底有什么样的特点？是怎样传播的？笔者试着从传统手工纸的概念、发明、传播及面向世界的纸文化观这四个方面来叙说。

一、手工纸的概念

以活态文化的视野来看传统手工纸在当下社会形态中的存在，我们首先应当关注传统手工纸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作用和价值。当下全世界正面临着文明的转型，在这一宏观的现实状况下，中国的传统手工纸也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和改变。所以，我们在给中国传统手工纸下定义的时候，应该特别注意到传统技艺形态的工艺特点和现代当下文化生态两个方面，他们之间有继承和发扬的一面，有舍弃和创新的一面，又有不足和进步的一面。概括起来即是两者之间的内在关系和相互关联。另外，又因他们所处的社会时期和地域文化不同，又各自存在差异。传统手工纸的制作，主要依靠人工的脑力和体力，并借助自然界特定的物质为原材料，经过造纸工人的技艺，创造出来的一种手工产品。传统手工纸的制作具有周期长，劳动艰苦，工作枯燥等特点。这就决定了传统手工纸的制造主体和传承主题，主要是男性群体，当然也有一部分工序是由妇女来完成。一定地域民族中的手工纸，

　　往往与本民族的传统习俗和具体的用途相匹配，也与当地的地理环境和原材料有关系。当下传统手工纸的生产，除了一些个别品种以外，大多数都突破了传统手工纸生产的局限，对传统手工纸进行现代生活的延续和流变，更多的是围绕着现代社会生活和文化进行生产。

　　与传统手工纸相对的是机械纸，机械纸是19世纪欧州人发明的，后来在世界范围内生产，具有广泛的市场。机械纸的主要特点是用机器来代替人工，并用一些化工，化学原料来加快了原材料的制作周期。机械设备和化学原料在造纸中的运用，已经改变了传统手工纸的部分性能，机械纸呈酸性，纸性挺硬而重，吸水性较少，寿命较之于手工纸要短的多。它能产出标准化的纸质产品，数量大，高效。今天，传统手工纸和机械纸并存在我们的生活中，传统手工纸技艺正在发生着变化，一些技艺正面临濒危。

　　对手工纸的定义，历史上没有准确系统的记载，只可通过一些零星，散见的记录窥看一斑。早在1900多年前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写道“纸，絮一苫也”。絮，就是指漂在水中的植物纤维。苫，则是指一种草编的席子，在这里指帘模。由此可见，中国传统的手工造纸有三个基本要素：一是对纸质纤维的加工。二是对水的运用，离开了水就无法进行。三是帘模（纸帘）的使用。东汉许慎对纸的定义就包括这三个基本要素。

　　中国有智慧的先民们早就的选择不同种类的植物皮及其他材料作为造纸的原料，并对植物的皮进行多次的较长周期的加工处理，从中提取纤维，并将加工好的纤维放置在水中，使之自然悬浮，再用特殊而细致的帘模抄起纤维并滤除水分，将留在帘模上绞结的均匀的纤维薄层统过特有的技术揭下来干燥，即成为纸。在造纸术发明以后不久，中国的造纸工人就在实际操作中发现，用植物的汁液放入水中可使纤维悬浮在水中可以使植物胶使纤维更加密实，纸张的性能会更佳。随着造纸的经验和技术的日益提高，工匠们又发现，可在水中掺合一些足够细密的植物浆兑在植物色和矿物色中的方法，能够造出更具有实用价值和悦目的纸张。用水作为廉价的造纸媒介，既有利于纤维的分散和结合，又能增加纸的密度，是一种极具有智慧的发现。

　　中国古代所使用的各种造纸设备和工具，如纸槽，皮草台，制药桶（捞纸用），石碾，做料缸，螺旋杆（扳榨用）等与现代造纸技术应用的工具工序基本相同。纸史研究专家亦认为，古代也传统手工纸制造的基本原理和方法，是现代机械造纸的基础和前提，这是另一个客观的事实。这也是在大工业化生产背景下不可回避的现实。

二、手工纸的发明

关于造手工纸发明的准确年代，在学界仍然来有很多的争议，我们可以从出土的实物和文献中寻找到纸发明的大概年代。目前所知的最早的纸质出土实物是1986年在甘肃省天水市放马滩西汉初期（文景时期），汉墓中出土的一张纸质地，

　　该纸地图主要原材料是植物纤维，其质薄而软并且棉连有较强的拉力，纸面亦平整光滑，此地图纸的制作技艺已经相当成熟。另外，1934年在在新疆罗布尼发现了一片麻纸，专家们经过研究分析，将此纸定为公元前一世纪的纸。此种纸质地坚韧，柔软可折，罗布尼发现的这种纸与现在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西晋.陆机《平复帖》所使用的麻纸基本相同，从中可以看出一些二者之间的渊源关系。1957年在西安灞桥发现的故纸残片，年代大致与新疆罗布尼相同。此外，在众多的出土实物中，有一件出土文物对佐证纸的出现具有重要的意义——1975年湖北云梦睡虎地秦墓出土的战国竹简上发现有一个“纸”字，这些出土文物的发现，证明纸在西汉以前就出现了。这些考古学上的证据，也能说明，造纸术的发明至少可以追溯到蔡伦以前200年或更早。

　　这些出土的古纸，工艺有粗有精，有一些地方的造纸技术先进一些，有一些地方则落后一些，尽管这些制纸工艺水平不尽相同，但造纸所需要的原材料却基本相同，这一时期，造纸所需要的原料基本上是麻类。

三、手工纸的制作工艺及原材料

传统手工纸的制作技艺主要分为:原料收集，原料加工，制浆加工，成品加工的部分。其中又可分为草料，皮料，皮草台，做料，捞纸，晒纸，看纸等部分。传统手工纸的制作技艺共有近百道工序，有些工艺是交叉进行的，有些则是平行的。

　　纸的生产制作自产生之日起到现在，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对原材料的加工，制作的手法和工艺流程等方面，都大同小异。只是在此基础上，逐渐精细化，纸的种类逐渐增多而已。另外，传统手工纸在技艺上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在传统制作技艺的基础上融入了地方性文化习俗和当地的原材料，从这一点来说，传统手工纸是中国先辈用双手创造出来物质文明形态和非物质文化遗民形态，是民间智慧的集大成，具有丰富的多样性和鲜活的生命力，是中华民族重要的文化遗产之一。

　　造纸所使用的原材料主要有几大类:一是麻类，用这种材料制作手工纸，主要是唐朝以前的事，自宋代开始便开始衰落。麻的种类多种多样，有西北地区的大麻，茼麻，黄麻，白麻等，也有南方地区盛产的苎麻。在制作的过程中往往还要，加入一些废旧的麻织物，如麻衫，麻鞋，麻袋等老百姓的日常废弃物，这也算是当时的老百姓对废物的再次利用。二是皮类，所用树皮的种类极其繁多，常用的树皮有:桑树皮，楮树皮，青檀皮，三桠皮，雁皮等。用皮料来做纸是继麻料之后的又一主要原材料，影响中国造纸上千年，至今仍然保留了这个传统。用树皮类材料做纸，纤维长短交叉，咬合力强，质地均匀，表面光滑，拉力好，抗韧性强；三是竹类，竹类植物主要分布在亚洲地区，欧美各国甚少。我国竹类植物大多分布在西南和东南地区，竹子生长速度快，价格低廉，可以持续利，三年便可砍伐，用竹子造纸，需要先将

　　颈皮较厚的地方去掉，方可做纸。用竹质类材料所制的纸主要用于书籍的印刷，很少用于书画类的创作。另外稻草类的颈杆部，纤维类的藤类植物也是造纸的原料，在一些地区也产生过影响，但并未成为造纸的主流。

　　纸的制造全以造纸工人的艰辛劳动为代价。近代画家李可染评造纸师傅有“水深火热”四字，严冬的时候在水中操作，炎热的夏天在火炉中操作。

四、面向世界的手工纸文化观

纸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自诞生之日起，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凝聚了我国先民无数的聪明才智，可以说纸的文明，是我国先民用精血所培壅出来的。正如郭沫若评价宣纸所说“宣纸是中国劳动人民所发明的艺术创造，中国的书法和绘画离了它便无从表达艺术的妙味”。中国的造纸术作为一个深含文化技艺的文化物种，也是人类文明传播的重要物质载体，它既是中国人的文明传统，也是世界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承载看人类共同的文明和历史，也是人与人沟通的文化方式。同样也是当今世界对话的重要方式，在世界不同区域的文化信仰中，世界各国的造纸提供了共同的艺术想象，这也是世界文化艺术发展的源泉。中国作为纸的文明发源地，为纸文明的发展创造了伟大的传统，也为世界各国在文化传播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对世界文明的形成作出了最大的贡献。中国的这个传统影响了世界文明的发展，今天在世界许多国家仍然在延续着具有自己民族文化特色的纸文明。这种一个当今世界现代文明发展依然应当珍惜和延续的传统。

　　造纸的文明保留了古老的文明气息和文明记忆，同时也联系着人的思想和伦理情感的成长，这是全世界人民的文化符号。可以说，对于充满各种矛盾和冲突的当今世界，建立一种有文化普遍性认识和国际文化合作基础上的文化事业，使全球人民对此项文化都有一种共尊，共信，这种具有普遍性的文化，他能使不同带文明之间国家和民族增进理解，促进交流。将有益于消解文明的冲突，增进彼此之间的对话，会有益于增强国际间的友好团结与合作，维护世界的和平互利。另外，造纸技艺这一心手造物的艺术方式，对人的身心发展和审美情感，具有裨益的作用。今天的造纸文明在教育中的作用仍然巨大，尤其对于少年了解中国及世界的文明具有重要的意义。今天，我们呼吁在世界范围内认识一个完整的造纸文明，呼吁尊重历史文化遗产和客观认识我们文明，也呼吁尊重以往历史的传统技艺，挖掘更多的传统经验为当下的现代化文明提供智力支持和经验保障。希望造纸的文明能为世界带来文化的启蒙和借鉴。

　　舒光强: 中国艺术研究院硕士研究生，古书画修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