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娜：北京林业大学讲师
贾云鹏：北京邮电大学副教授
线，是艺术生命力的体现；线，是艺术峰巅的支点和骨架。艺术巨匠罗丹曾说：“一条规定的线贯通着大宇宙，赋予了一切被创造物，如果他们在这线里面运行着，而自觉着自由自在，那是不会产生出任何丑陋的东西来的。”装饰艺术一个突出特点就是线的丰富表现。线的曲直表现动静，线的旋转示意方向，线的粗细显现力量。中国人非常善于用线条塑造形象，从最早原始时期的陶器上的鱼纹、战国时的青铜器上的云雷纹、汉代的漆器上的云纹、敦煌的各种塑像与雕刻，几千年来留下了无数以线表现的艺术作品。在早期中国动画片《大闹天宫》《牧笛》《小蝌蚪找妈妈》等作品中，线条的运用如行云流水，成为动画创作中线条艺术的典范。北欧动画电影《海洋之歌》——历时七年、逐帧手绘完成的骇世之作——在视觉风格上完美地融入了浮世绘、工笔、水墨的表现元素，进行了线的直曲、长短、疏密、虚实等形式的巧妙组合与变化，将线的艺术之美淋漓尽致地全部展现给我们。
线的艺术性在影片场景中运用尤为突出，也是形成装饰美感最为强烈的表现主体。场景表现的线条主要采用直线、曲线以及螺旋纹。直线给人以挺拔、坚定、崇高、肃穆的感觉，具有明快硬朗的装饰表现力，在影片中主要运用在建筑、植物、海洋等方面。一根长长的水平线代表着广袤的大海，一根悬垂的银白发丝连接着天地时空，特别是那些石化精灵全部采用直线条刻画，凸显出石头硬朗的质感；矮矮的短线均匀排列，描绘出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渲染出编织手法的汽车座椅，体现出锈迹斑斑的旋转楼梯；不同短线的交织组合描绘出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整齐堆砌的红砖建筑。曲线给人以柔和、活泼、优美的感觉，具有流动温润的装饰美，影片中主要表现在山脉、海浪、云雾、器物等对象上。比如，层峦叠嶂的岩石让我们感到坚硬外壳下无奈的内心，巨人麦克列卑躬的石化侧影让我们感受到因无法承受的内心之痛，千丝万缕的故事林让我们看到如此丰富又如此孤独的肖纳吉。
螺旋纹的出现在某种意义上影射着“贝壳”螺号，暗含神界之意，较多用于精灵神界的场景设计，体现出一种韵律、旋转的装饰美。比如，肖纳吉空间中荡起的蓝色调水波、女巫玛查地盘上翻腾的红色调云雾、被魔咒的石化精灵身上的图案、瓶瓶罐罐中被收起的种种负面情绪，甚至男孩本为救西尔莎跳海寻找海豹仙外套前，海洋中光点组合而成的贝壳螺旋纹无不与神界发生着紧密联系。即使是同一件物品，人和神各自使用时的表现角度也产生着差别。在影片第16分钟西尔莎穿着海豹仙外套走下楼梯时，采用俯拍全镜头，刻意强化整个楼梯呈现出的螺旋状，而在影片第72分钟为了挽救西尔莎，本与父亲奔跑多次的同一楼梯，却以局部特写并近似直型的方式呈现。螺旋纹最高潮的表现发生在1小时20分钟时“逝者”灵魂被海豹仙歌声唤醒的片段，各路精灵伴随着灵动的盘旋螺纹复活升空，每位精灵身上都拥有着螺旋装饰纹样，甚至猫头鹰玛的发型都是螺旋状，这种纹样的符号化清晰地将人与神划分开了。
影片中线的艺术性既充分表现了实线的运用，也考虑到了虚线的特点，通过实与虚的线条寓意出现实与梦幻的不同世界。在现实世界里，实线表现出肯定的造型和装饰的结构，而当精灵神界出现时，由光点的轨迹形成的虚线则灵动和飘忽不定，剧中最重要的道具——圆形“贝壳”则是精灵之魂的号角。吹响它，光点就会出现，这种时时游离的光点精灵，不停地变换着大小、位置，在唯美的静帧画面中形成蜿蜒交错的曲线，为整部影片悲伤压抑的气氛带来了新的生命希望。
线的艺术性不仅塑造着影片中的景和物，更重要的是承担起推动叙事的重要作用。男孩本误闯肖纳吉的世界，带我们发现了一个极致魅力的线条艺术世界。各种曲线和直线融合一体，细线不停缠绕盘旋成线柱悬挂于空中，任意一根长长的细发丝就能飘荡出一个离奇的经典。其世界的主人肖纳吉则完全由线条组合而成，除了五官剩下的只有白白的胡须、长长的头发，线条不停地变换组合与分离，如柔水般荡漾。最后亮点在于，线条作为电影故事中一个重要叙事线索，让本了解到妈妈的离别、爸爸的悲伤，化解了对妹妹的厌恶，并引领他来到女巫玛查的地界。另外，线条装饰的画面将影片时空划分为虚幻世界和现实世界。开篇画面是四周装饰满了柔和的曲线，围合成一个叙事空间，营造出一个温暖幸福的小家庭，影片片名的出现将我们从温情的氛围中剥离出来，落入悲情的现实世界里，并一悲到底。
在《海洋之歌》动画电影中，线作为最基本的造型元素之一，不仅塑造着各种艺术形象，更为我们呈现了一件线条勾勒、色彩渲染的艺术品。线将装饰之美发挥到了极致，每一个场景都拥有着独特的设计，每一帧画面都美到令人窒息！这种美让我们阅读到令人心动的传说，聆听到纯净清婉的歌唱，更充满对回归自然、自由解放的渴望和向往！
注释：
[1]沈宝龙.从装饰到动画：论动画艺术中的装饰性[J].浙江工艺美术，2007（3）.
[2]侯承.浅析动画场景中装饰性风格的运用[J].赤峰学院学报（自然科学版），20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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