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哲

　　象征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力作
——巴托克的《蓝胡子公爵的城堡》

　　张 哲

　　1918年5月24日，由匈牙利剧作家巴拉兹编写脚本，由巴托克作曲的独幕歌剧《蓝胡子公爵的城堡》在布达佩斯歌剧院上演。歌剧历经七年的构思与创作，也是巴托克一生中唯一的一部歌剧作品。

一、歌剧《蓝胡子公爵的城堡》的特点

（一）鲜明的民族性

　　歌剧《蓝胡子公爵的城堡》的脚本完全由匈牙利文写成，无论是歌剧开始处游吟诗人的旁白，还是蓝胡子与尤迪特的对话都是用匈牙利文来吟诵和演唱的。纵观歌剧的文字部分充满了诗歌的韵律，就像一部叙事性的诗歌。巴托克在处理唱词与音乐的关系时，人声的旋律走向完全屈从于匈牙利语的节奏韵律，让人们彻底了解与欣赏到匈牙利语的美妙。柯达伊这样评价它:“巴托克解救了国语，使语言天然的抑扬音调转化成音乐……”在匈牙利的歌剧舞台上，他第一次自始自终以纯粹的匈牙利语来表现歌唱。”这部剧，对于匈牙利人来说，相当于法国的《佩里亚斯与梅丽桑德》(德彪西创作)，这是一部民族主义者的杰作。

　　（二）法国象征主义戏剧的特点

　　歌剧《蓝胡子公爵的城堡》取材于欧洲的古老传说，在之前已有多个版本，由于受到歌剧《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1902年上演、德彪西作曲）的影响，歌剧脚本改编得更加离奇与荒诞，这是一个象征着权利与财富的蓝胡子公爵与他的新婚妻子——充满了好奇心的尤迪特，围绕着蓝胡子城堡的七扇门而展开的荒诞的故事。该歌剧蕴含着深刻的寓意，也留给我们丰富的想象空间。作者是否借助蓝胡子与尤迪特的关系来展现社会中的人们内心中的善与恶；暗示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不信任；揭露拥有权力与财富的统治阶层的黑暗统治，我们不得而知。

　　（三）用乐队来阐述戏剧内容

　　除上述两点之外，这部歌剧最显著的特点是庞大的管弦乐队配置及丰富的表现力与声乐部分宣叙性的吟唱的风格。由于作曲家有意着力表现匈牙利语的韵律与美感，所以歌剧的声乐部分近乎于简单与平淡。歌剧中没有宣叙调与咏叹调之分，也没有合唱与重唱。歌剧既然是用音乐来交代和表达剧情的戏剧，那么对于环境的描述、故事情节的推进与人物内心的刻画，更多地由乐队来完成，这也是这部歌剧的独特魅力所在。

二、音乐分析

歌剧由游吟诗人的诗文开始，当朗诵到“女士们，先生们！音乐响起，灯光通明，好戏开场啦… ”时，乐队奏出引子部分。首先，由弦乐组的中提琴、大提琴与贝斯分三个八度演奏附点二分音符五声性的旋律，音调以下行为主，给人以沉稳、压抑、恐怖的感觉，代表了蓝胡子的形象。

　　引子的第二部分是尤迪特的主题，由双簧管与单簧管演奏小二度双附点的主题动机，第一次以mp的力度呈现，并以dolce的音色演奏，表现了尤迪特的温柔与好奇心。此主题动机在此歌剧中多次出现，随着剧情的发展不断产生变化。

　　蓝胡子带领着尤迪特来到了他黑暗、阴森的城堡。紧接着由弦乐奏出下行的E-#C-A-#F音型，并引出蓝胡子的唱段。此材料来自引子蓝胡子的主题。此时，乐队全奏出#F-C的音型，是引子蓝胡子主题#F-#C的变奏，暗示蓝胡子的不满与烦躁。然后，尤迪特的动机在内声部由英国管与单簧管奏出，在强大的蓝胡子主题动机下显得极其微弱，体现出两人地位的不对称。好奇心驱使尤迪特一定要打开第一扇门，但不详的恐惧也笼罩着她，当尤迪特捶打第一扇门时传出了叹息的声音。

　　第一扇门：（行刑室）排练号30

　　强奏的单簧管小二度颤音——“尤迪特主题材料”与第一提琴高音区的震音结合，发出刺耳的音响。木管组与木琴演奏演奏快速经过音式的二度音型，弦乐与竖琴的连续音块的进行，把行刑室恐怖的场景展现得淋漓尽致。此处的音乐完全为色彩性与节奏性的。随着声乐部分的进入，乐队逐渐安静下来，当蓝胡子发问时，乐队再次出现刺耳的小二度音程，并赋予了鲜血的寓意。单簧管演奏的附点二度与四度音程的旋律，与开始的喧闹的场面形成对比，并在后面有两次变奏。

　　第二扇门：武器库 （42号第5小节）

　　单簧管与双簧管奏出双附点与三连音的节奏，音程材料依然来自尤迪特的主题动机的二度音程；小号演奏连续五度坚定的音型，象征着部队前行时坚定的步伐。通过短短的几小节，巴托克就为我们描绘出寒光逼人的兵器及惊心动魄的战争场面。当尤迪特看到此场景后依然坚定的说道“你非常强大，你非常无情，所有武器沾满了鲜血，给我其它的钥匙”。此段落尤迪特的坚定与蓝胡子的恳求与温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排练号50，为蓝胡子较长的一处似“咏叹调”唱段，伴奏为竖琴的#C小三和弦，声乐部分旋律流畅，表现出蓝胡子的语重心长，积极地劝导尤迪特不要再打开其他的门。与随后尤迪特的强势形成鲜明对比。51后第7小节，尤迪特的旋律同音反复及9度大跳，力度较强，表明态度坚决。

　　第三道门：珍宝室 (排练号 54 )

　　第三扇门被打开了，这是蓝胡子的珍宝室，当尤迪特看到堆积如山的珍宝时的唱段的声乐部分简单质朴，作曲家把主要的表现力让给了乐队。长笛、小号、中提琴与大提琴演奏明亮的D大三和弦的和声层，钢片琴与竖琴的分解和弦与颤音表现出金银珠宝的璀璨光芒。随之两把小提琴演奏级进下行全音阶音型及弦乐的泛音更笼罩一层神奇迷幻的效果。当尤迪特观赏把玩美丽的皇冠时，乐队强奏出刺耳的小二度，尤迪特的主题动机这时已经演变为鲜血与暴力。“皇冠沾满血迹，现在打开第四扇门。”尤迪特惊恐的扔掉了皇冠，并迅速离开。

　　第四道门：美丽的神秘花园

　　竖琴的刮奏迅速将把人们引入美丽神秘的花园，弦乐极弱的震音，圆号演奏比较宽阔优美的主题。随后单簧管、英国管依次加入，与圆号形成复调对位，音乐也渐渐地变为不安与凶险。63处，蓝胡子下行音列闯入，彻底打破了安宁、梦幻般的情绪。65处，尤迪特人声进入，乐队再次回到开始部分的温馨舒缓的情绪，圆号在内声部演奏短促的小二度的副旋律，并与双簧管形成对位，经过多次重复与展开，两支旋律并逐渐产生对抗，象征蓝胡子的下行音列逐渐在上声部得到加强。神秘花园段落，两位主人公的歌词中都是对花园的赞美及蓝胡子恭维的话语，尤迪特问道：“是谁的鲜血浇灌的花园？”此后，双簧管的主题与附点节奏被不断重复加强，乐队的力度也不断加强，和声在最后的篇幅里一直强调C大调的属和弦，随着尤迪特惊呼式的高音C的出现，终于完成了属到主的进行，也使得全剧进入了高潮。

　　第五扇门：蓝胡子辽阔的国土

　　打开第五扇门，呈现在尤迪特眼前的是蓝胡子辽阔无垠的领地，“丝绸般的草地和天鹅绒般的森林，静静的溪流如银蛇蜿蜒，高耸的山峰上蓝雾弥漫……”尤迪特被此情景深深的震撼了。全部乐器及管风琴演奏柱式大三和弦续进式的主题，在四个ffff的C大三和弦的衬托下，蓝胡子唱出了：“看吧，我的王国，你视线所及都是我的领土，这是多么宏伟的国土！”此处是全剧演奏力度最强的部分，也是戏剧内容与乐队最紧密、最贴切的部分。此段落为全剧的高潮部分，蓝胡子公爵的金钱、权利、地位得到了全面的展示。尤迪特也从此被蓝胡子的威严所震慑，紧接着她的声乐部分为无伴奏的清唱，旋律是建立在降E小三和弦基础上，与蓝胡子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尤迪特再次恳求蓝胡子打开剩下的两扇门，语气越来越肯定。段落最后乐队节奏性的音块伴随着尤迪特的催促声：“打开！打开！”蓝胡子终于妥协了。“尤迪特，你为什么这么顽固？我再给你一把钥匙。”

　　第六扇门：眼泪的湖水

　　第六扇门的场景是用弦乐器滑音引入，在弦乐微弱的震音的衬托下，单簧管、长笛与竖琴演奏快速的琶音音型来表现波光粼粼的湖水。双簧管与英国管演奏的小二度附点音型随即进入，给安静的湖水笼罩上一层神秘未知的气氛。“ 我看见一湖死水，一湖白色平静的死水。这神秘的水是什么？”尤迪特问到。“是泪水，尤迪特，泪水，泪水。”蓝胡子回答。弦乐奏出低缓深沉的下行旋律。此后，尤迪特的二度音程动机与蓝胡子下行旋律音型交替出现。“在我之前你爱过谁？”“不要问，尤迪特，吻我，吻我”。“我知道谁的眼泪汇集成湖水，你的前妻被谋杀的传闻都是真的！”随着对话不断的深入与直接，乐队的节奏与力度不断加强。排练号117出，正面的矛盾冲突终于爆发，全剧的第二次高潮到来，高音部的二度音程与低音部下行旋律产生强烈的对抗。高音声部的二度动机在不断地向上扩展跳进，最后无力地转化成为下行音列。“给你，这是第七把钥匙。”伴随低沉稳重的下行音列与快速经过音式的二度音程，观众不知不觉中被引入。

　　第七道门：蓝胡子的妻子们

　　“看吧，我过去的妻子，我曾经爱过的。”当蓝胡子向尤迪特介绍他的三个妻子的时候，乐队的弦乐与木管以pp的力度演奏和弦震音，此处，巴托克有意识把听众的注意力引向声乐的唱词部分，因为蓝胡子正在向尤迪特讲述他如何与三位妻子相识与相爱的经历，话语中充满了赞美之词。突然，强奏的下行音调打破了美好的瞬间，尤迪特预示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蓝胡子，别说了”。“第四个妻子相识在子夜，在星光的子夜”。蓝胡子边说，边给尤迪特带上皇冠、珠宝及礼服。这时音乐逐渐向高音区发展，二度音程与与下行音列不断加强，配合附点节奏音乐推向另一个高潮。音乐逐渐弱下来，尤迪特的主题动机再次出现，并越来越弱，最后远去。

三、结语

歌剧《蓝胡子公爵的城堡》取材于民间传说，在故事的叙述上有强烈的象征主义的特点。黑暗阴森的城堡，具有至高无上权利的蓝胡子，追逐对金钱地位的尤迪特，是巴托克对现实社会的有力批判，是一部作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批判意义的作品 。歌剧《蓝胡子公爵的城堡》是20世纪优秀歌剧作品的代表，从崭新的角度阐释了音乐与戏剧、器乐与声乐的关系，是欧洲歌剧史上一朵盛开的奇葩。

　　1.胡艺芳.歌剧《蓝胡子公爵的城堡》中戏剧和音乐高潮的构建解析[J].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011.3.

　　2.李嘉洋.匈牙利作曲家贝拉·巴托克独幕歌剧《蓝胡子公爵的城堡》的音乐学分析[C].硕士学位论文.

　　3.李肖一、何玉明.关于巴托克民族音乐学实践与理论的研究[J].作家杂志.2011.16.

　　4.金毅妮.“孤独”的成功──独幕歌剧《蓝胡子的城堡》[J]. 音乐艺术.1996.1.

　　张 哲：中国音乐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陈 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