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大型户外音乐节始于2000年的迷笛音乐学校,几年后,一个校园内部的摇滚狂欢变成了摇滚爱好者的集体节日。2004年,迷笛音乐节第一次搬到校外,于北京雕塑公园举办,只有10元的票价象征迷笛音乐节已经开始向商业化市场化迈进。而2002年的丽江雪山音乐节,堪称中国第一个正式按照国际惯例和操作方式举行的大型户外音乐节。2004年,以“中国摇滚的光辉道路”为诉求点的贺兰山音乐节则是第一个实现了盈利的户外音乐节。之后,大型户外音乐节逐年递增,除音乐节形象代言人的迷笛音乐节从无间断地每年定期举行以外,2007年,另一个品牌音乐节——摩登天空音乐节开始正式登场。两年后,摩登天空厂牌的另一招牌“草莓音乐节”和《音乐星空》杂志主办的“张北音乐节”先后高调开张。这期间,夹杂着几届不算很成功的草原音乐节。短短十年时间,大型户外音乐节从举步维艰到遍地开花,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欣喜的现象。
2010草莓音乐节 (摄影师:Deep Red)
2010年的大型户外音乐节更是呈现出井喷的态势,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五一假期,不单北京有迷笛音乐节、草莓音乐节两大音乐节的对台戏,京城之外也同时上演着易县露营音乐节和成都热波音乐节;五月中旬紧跟着吉他中国音乐节、西安草莓音乐节。暑期档音乐节更加频繁,北京地区的无限星空音乐节、长城探戈坞森林音乐节、门头沟京浪音乐节、顺义杭盖音乐节、房山长阳音乐节、蓟县盘龙谷音乐节,北京之外有第二届张北音乐节、鄂尔多斯草原音乐节、西湖音乐节、长沙橘洲音乐节……今年的大型露天摇滚音乐节突然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更别提十一的镇江迷笛、丽江雪山、北京摩登天空、朝阳公园世界城市音乐节等几大品牌音乐节了。曾经难得一见的大型户外音乐节变得触手可得,“去露天摇滚现场,过自己的青年节”,从奢侈的一年一次两次变成了不可开交的赶场。
“痛仰”高虎 (摄影师:刘冰)
音乐节多了,对音乐人和观众来说都是件幸事。音乐人,尤其是20年来一直在“地下”苦苦挣扎的摇滚音乐人,音乐节的增多不仅意味着他们的音乐有机会浮出水面直接面对更多的听众,更意味着他们生活状况的有效改善。长期以来,除崔健等少数老牌摇滚明星有条件在大型场馆里举办演出以外,大多数音乐人都只能长期在小酒吧里面对少量观众,加上唱片业被网络免费下载冲击,摇滚音乐人的生存空间一度小而又小。而现在,各个音乐节都在争相邀请这些多年处于地下状态但音乐却非常有感召力的乐队和音乐人,这为音乐家们的生存及创作提供了良性的可持续的发展空间。而音乐节“真唱”“真弹”及“原创”的特性,也极大地带动及促进了流行音乐的进步。可以说,大型户外音乐节正在营造出一个有利于国产流行音乐健康发展的生态环境。
大型户外音乐节的繁荣现状,有很多促成因素。摇滚乐在地下坚守了十几年,逐渐成熟,音乐制作和演出水准都不可同日而语,户外音乐节这种形式所蕴含的巨大商业潜力,也让更多的投资商愿意做这个尝试。另外,文化宣传部门对 摇滚乐的顾虑逐渐在减弱、各级政府对文化产业重视程度的提高也是至关重要的原因。摇滚乐及当代视觉艺术,十几年前还被当成是意识形态的对立物而被相关部门极力回避甚至压制,现在则被认识到是文化产业链中不可或缺而且是含金量极高的一项产业。尤其是当各级地方政府发现这是一种比“同一首歌”更能带来直观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事物时,就纷纷对这种无公害的文化娱乐形式招手示好,从演出审批到场地提供上都给予了极大的便利。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变化——对大型户外音乐节从恐惧、反感、抵触到伸手欢迎甚至争抢,只用了十年时间。
2002年,丽江市人民政府颇有战略远见地邀请来崔健担任音乐总监,在玉龙雪山举办了首届丽江雪山音乐节。那个时候,人们背包远行看演出还是件极小众的事,所以,即便宣传攻势强大,现场却也只去了两三千人,商业惨败不说,更赶上连天阴雨,使得那一届音乐节给人留下一个悲壮的身影。但丽江的声名鹊起,不能不说与那一届音乐节有着某种至关重要的联系。从这个意义上讲,丽江得到的社会效益远远多于现场票房的收益。如今,丽江雪山音乐节已经举办了4届,十一长假去丽江旅游顺便看音乐节,已经成为很多白领的家常便饭。
2009年迷笛音乐节获得镇江市政府的支持,首次在长江流域举办了音乐节,获得了巨大成功。人流量丝毫没有因为迷笛首次异地举办而缩水,相反,因为极大地满足了长江三角洲的观众需求,而给镇江带来了丰沛的旅游客源,地方的品牌知名度也瞬间飙升——镇江,一个从前只与商业联系在一起的名字,因为迷笛音乐节而成为了长江三角洲青年文化聚集地的代名词。这个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赢的结果,使得镇江市政府索性与迷笛学校签了十年的演出合同。所以现在迷笛音乐节从一年一度变成一年二度,春在北京秋于镇江。
最先吃螃蟹的都得到了实际的益处,于是各地政府也逐渐意识到大型户外音乐节的感召力,把音乐节看成是金字招牌,纷纷为音乐节提供审批上的便利,甚至主动提供免费场地和部分制作经费,以争取音乐节的举办权。这使得音乐节的成本压力大大降低,音乐节的组织和举办变得相对容易很多。今年,成都热波音乐节、鄂尔多斯音乐节、丽江雪山音乐节、山东泰山国际音乐节、第二届张北草原音乐节、北京长阳音乐节等等无一不得益于当地政府的支持。另外,地产商的积极介入对音乐节的发展也是一个不小的推动。8月份在延庆探戈坞音乐谷举行的长城音乐节、9月份在顺义安利隆山庄举办的杭盖音乐节就是与当地地产开发商的合作成果。
无论地方政府还是地产商,所有对音乐节的支持都是为了借音乐节的号召力来提升地方形象和知名度。支持的背后,是旅游业的发展和招商引资的长远战略眼光。而音乐节本身的盈利空间则会吸引越来越多的投资商,音乐节不再是几个理想主义者的单打独斗,巨大的运作资本会源源不断地涌入这个朝阳产业。
杭盖乐队 (摄影师:郑阳)
但音乐节多了,规模等同、阵容相似、风格雷同的问题也就暴露出来。目前大多户外音乐节都在复制迷笛音乐节的运作模式,连续三四天,几十、上百支乐队轮番上场。国内的乐队名单由于过于相近,已经不足以对观众构成绝对的吸引,看各个音乐节的宣传文案,往往会发现,大家打的都是外国乐队的牌。也就是说,邀请来哪支境外知名乐队,成了音乐节之间最主要的区别以及各自的卖点。比如今年十一,镇江迷笛音乐节请来Shadows Fall和Soulfly两只美国著名重金属乐队参演,摩登天空音乐节则请来山羊皮乐队的主唱Brett Anderson来压轴。而张北音乐节在去年邀请来Trip hop鼻祖Tricky获得巨大赞誉后,今年又邀请到来自英国最负盛名的传奇乐队KillingJoke加盟。
其实,虽然同属摇滚爱好者,但观众欣赏趣味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有的喜欢沉迷在安静抒情的民谣中,有的喜欢在电子乐中舞蹈,有的喜欢在重金属音乐中POGO释放多余的荷尔蒙,拼盘的音乐节很难一次性满足一个特定口味的观众群。迷笛音乐节早早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们在音乐节内部做了几个分类的舞台,综合摇滚、重金属舞台、民谣舞台、电子舞台等等几个部分,其他音乐节也纷纷效仿。如此一来,特色又成了共性,特征不明显、面目模糊是大多数音乐节共同的软肋。
特色决定魅力,也决定了持续发展的可能性。迷笛有青年文化氛围,摩登有流行时尚的特色,但这些都还是综合音乐节,其实完全可以尝试做电子音乐节、嘻哈音乐节、重金属音乐节、爵士音乐节……跟所有产业一样,音乐节繁荣到一定程度,细分市场就成了必然趋势。一些音乐节主办者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且开始做这方面的尝试。今年的杭盖音乐节就打出民族音乐的招牌,全部邀请了有各自民族特色的摇滚乐队,成为众多音乐节中最有特色的一个。我们期望更多更细的分类音乐节、主题音乐节出现在公众的娱乐日程表里,出现在音乐产业繁荣的潮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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