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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筒望远镜》:乱世书生乱世情

时间:2023/11/9 作者: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热度: 18426
艾自由

  冯骥才最新长篇小说《单筒望远镜》原载《当代》2019年第1期,《长篇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长篇专号》2019年第2期选刊。2019年4月,荣获2019花地文学榜年度长篇小说奖。《单筒望远镜》以独特的津味怪世奇谈,将斑驳的历史拉入广大读者的记忆中,还原百余年前天津普通民众的精神性格。冯骥才说,使用单筒望远镜只能用一只眼、有选择地看对方。他认为,从爱的立场选择可能是美,从人性的立场选择则需要沟通,从文化上可能选择好奇,在历史局限性上可能会对准对方的负面。其实这部小说中的人物,都使用单筒望远镜看事物。

  《单筒望远镜》里所讲的故事发生在1860年建立英法租界至1900年庚子事变的天津。那个时代天津城市空间分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边老城,一边租界。作为19世纪东西方最早冲突的地方之一,在天津的中国人和外国人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的交流和冲突越来越多。老城充满了地方民情,租界则洋气西化,从而使这座城市的沧桑历史、城市形态、生活文化,与中国其他任何城市都不同。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围绕从浙江到天津开纸店的老板欧阳老爷与大儿子欧阳尊、小儿子欧阳觉的亲情,二儿子欧阳觉与妻子庄婌贤、法国情人莎娜的乱世书生乱世爱恋,特别是最后家破人亡的悲壮命运,让人黯然神伤。而跃然纸上的一百多年前的天津风貌和中西碰撞,让人唏嘘不已。

  先看50多岁的欧阳老爷,在老家浙江宁波慈溪时妻子难产生下欧阳觉就去逝了,北上天津后津门的女人不合他的性情,之所以一直没有再续弦,更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曾经与互为知己的妻子曾经发誓相守一辈子,故而固执地认为儿子就是他和亡妻之间的情义。大儿子欧阳尊精明强干,年少有为,早早就把家中大业——津门两个纸店扛起来,而且炉火愈烧愈旺。“游手好闲”的小儿子欧阳觉文采超群,诗书画在津门后生中“无出其右”。他以这两个各有所长、且骨肉相亲的儿子为荣,稍微还对小儿子欧阳觉有所偏爱。

  再看31岁欧阳尊,作为欧阳家长子,他尊老爱幼。他天生有浙江商人的精明,脑袋好使,多乱的事也能理清头绪。作为聪明的买卖人有自己独到的生意经:“做买卖的就怕店里空着。愈空愈没人进来,愈挤愈往里边挤。”年纪轻轻却成熟老到,人挺干练,钱抓得紧,事盯得死。只是他在外边不会吃半点亏,在家却有点怕老婆喜凤。喜凤外向泼辣、爱使性子、好穿红戴绿,对欧阳尊收放自如,“欧阳尊的一切都在喜凤眼里,也在喜凤嘴里,并且总在喜凤的嘴里唠叨”。最后来看24岁的欧阳觉,地地道道的一个书生。作为欧阳家小儿子,他不通人情世故,能诗会画,写得一手好字,整天和诗文书画搅在一起,这在一个商人家庭里本是不务正业,可父兄都宠着他,更惯坏了他文人骨子里天生的浪漫情怀。他的妻子庄婌贤相貌平平,知书达理、内向沉稳、少言寡语、素雅端庄、敏感心细,“欧阳觉的一切全在婌贤的心里,她却不言不语,含而不露”。婌贤的人性是被严重压抑的,在她觉察丈夫出轨后也只是盼他回心转意,“她是个把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掖在自己心里的人,一个把伤口藏在心里忍着的人”。由此,变相纵容欧阳觉与天津法租界将军的女儿莎娜在语言不通、文化不同的情况下产生了一段恍如梦游的恋情。莎娜是个18岁的金发碧眼的法国绝顶美女,新潮时髦、灵光奔放、主动浪漫、随心所欲、爱我所爱,她和欧阳觉在东西向开窗的法租界小白楼上,从互观对方的世界发展到深入对方的情感,在租界和老城隔绝之后,两人拼死去对方的地界寻找心上人。这两个女人,中西不同文化铸造出截然不同的性格,却都与欧阳觉情爱纠结,折磨着欧阳觉的内心。她们在那个时代悲剧中都是可爱又无辜的悲剧主角,都是殖民时代的牺牲品。作家想用人物的遭遇和命运唤起读者人性的关切,以及对历史的反思。中西冲突在那时非常严重,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的到来使这个冲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以至于最终清朝官军、义和团的联军与八国联军兵戎相向一决雌雄。炮火最终碾压了一切,家庭和爱情也毁灭在那个悲剧时代。妻子婌贤、女仆姜妈在八国联军屠老城中受辱而死,父亲欧阳老爷、男仆张义惨死老城家中,情人莎娜前往老城寻找欧阳觉途中被义和团的人抓住受辱后被砍或失踪生死不明,而这些人都是为等他或死或生死不明的啊。大哥欧阳尊、大嫂喜凤由于谨遵父命,将欧阳家纸店账本财产收拾回老家浙江宁波慈溪避难从而躲过一劫。而本百无一用、只会吃喝玩乐的欧阳觉,在前往法租界小白楼寻找莎娜被义和团误当洋人奸细抓住后,在义和团中凭手中笔记账活命人情练达迅速成长,道听途说用心揣摩后方知战争的极端残酷无情。可当所有的悲剧一一汇集,令随义和团攻打租界回到老城的欧阳觉瞬间万念俱灰、神经失常,最终也迎着洋人的子弹走向了生命的尽头,结束了自己血色浪漫却喜忧参半的短暂一生。

  77岁的冯骥才老而弥坚,心里年轻,芳华自在。他既是作家,又是画家,叙事写景,耐心沉稳,惜墨如金,娓娓道来,简洁明快。作为一部用历史关照现实的意象型小说,意象法使用十分精当,比如很有怀旧意味的天津老城百年古槐,法租界浪漫洋气的小白楼等。小说开头,百年老屋,百年老槐,几经易主,欧阳转运。“一天里,槐香最重的时候都在一早一晚,这是早晚城门开启和关闭的时候。城门的开与关要听鼓楼敲钟,于是这槐香就与鼓楼上敲出的悠长的钟声融为一体。到底是这花香里有钟声,还是钟声里有着花香?”“历来房子都由着房主的性情,谁当了房主谁折腾,就像皇上手里的社稷江山。”小说中间,叙述张弛有度,写欧阳觉初见莎娜的失魂落魄、怅然若失,“只当一只俊俏的异鸟儿偶然飞来,落在自己胳膊上停一下,又飞去罢了。这么一想,渐渐也就安下心来,依旧天天访友寻朋,去琢磨他那些翰墨滋味了。”写欧阳觉再见莎娜的心里有光、眼里自然明亮,“车厢四面全镶着玻璃,欧阳觉坐在里边,觉得分外光明。不知是轿子里的光,还是心里的光。”写欧阳觉与莎娜的你情我愿、生死相依,“两个人连话都不通,谁也不知谁说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谁的意思,怎么会好成这样,死活都不管了”小说最后,写欧阳觉的无可奈何、悲剧命运,“战场上,开枪是最自由的,生死没界限,也不由自己做主”。“战争的目的无非就是叫对方死掉。他‘死’了就是了”。要言不烦,富有哲理,将悲剧推向极致。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有了强的国,才有富的家。《单筒望远镜》通过欧阳老爷一家的爱恨情仇与心灵历程的理智回望,围绕风流才子欧阳觉与妻子庄婌贤、法国美女莎娜斩不断理还乱的乱世书生乱世情,以其人性的反复检验和情感的深度刻画,演绎出庚子事变种种社会矛盾下中西文化历史碰撞下的家庭悲剧与爱情悲剧。对天津义和团抗击八国联军、对晚晴租界的历史文化进行了深刻反思,书生浪漫情史、家族生死存亡在家国情怀中激荡着普通民众的呐喊和抗争。似乎在警醒我们,人穷就会志短、落后就要挨打,只有不忘国耻、砥砺前行,方能国富民强、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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