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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强文学的道德追求,创造高贵神圣的文学

时间:2023/11/9 作者: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热度: 14141
蔡 毅

  理论前沿

  加强文学的道德追求,创造高贵神圣的文学

  蔡 毅

  ·主持人语·

  本期“理论前沿”栏目再次推出云南著名评论家蔡毅的“加强文学的道德追求,创造高贵神圣的文学”一文。蔡毅一直致力于文学创作和文学理论的研究,这是他关于文学创作理论研究的系列文章之一。在这篇文章里,蔡毅从文学的道德重建角度,阐释了文学创作中道德的重要性。他认为“对于文学来说,道德伦理就是文学所反映和表现的一种理想信念、精神境界、内在支柱和内心力量,而不是任何外在加诸于它的东西”,从这一点来说,进行文学创作,首先要确立创作者必备的道德实践主体意识,坚持创作有益于世道人心的作品,用良知来推动全社会的“人心建设工程”,就成为当下文学创作至关重要环节了。(蔡雯)

  在重建中国当代文学的价值体系时,道德之维、道德重建是不能不强调,重要而关键的一环。任何价值系统都必须建基于一定的道德伦理之上,具有明确的道德指向、理想追求和伦理关怀。这一是由于文学是一种公共享用的精神产品,它面对无数读者和广大人群,传播发散的是有益抑或有害的思想情感,关系重大,决非小事。二是道德既是人生价值的重要支点,也是文学作品生命攸关的结穴点,一部作品的生死荣枯、沉浮升降,与作品蕴含的道德观念意趣息息相关,直接通连。三是在当前,由于社会精神生态恶化,道德失范、“人心浮躁”、“物欲横流”,假冒伪劣满天飞,尤其需要文学抗逆流,击浊浪,传正气,播美德,担当惩恶扬善的主力军。

  文学作为一种精神产品,除了向人们提供认识、教育和娱乐消遣的功用外,更负有对人的生存状态进行监督、关注、倡导与引领的深刻道德责任,包括终极关怀的责任。钱穆先生说:中华文化“乃一种人本位之人文化,亦可称人伦化,乃一种富于生命性之文化。”这种文化“乃一人生之艺术化,道义化”。冯友兰先生更是把中国文化称为与西方“智”性文化不同的“德”性文化,认为“尚德”是中华文化发展的原点与核心,是中国文化永恒的母题。它自古便提倡人要追求神圣,做不朽之道德文章。“神”说的是人之能耐本领,“圣”说的是人之内在德行;“道德文章”,说的是“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即符合道德仁义要求的文章。志向在于道,根据在于德,凭藉在于仁,活动在于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做人为文。考察中国文学史,杜甫是因写诗而被称为“诗圣”的一个杰出代表,“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他的诗作忧国忧民,浸透着深厚的历史精神,体现着高度的思想境界,具有丰富的情感、道德意蕴,而被称为“诗史”,在中国文学史上享有崇高而不可替代的地位,可视为“道德文章”之典范。中国文化特别强调“厚德载物”,亦是认为在人与作品的背后,是道德的力量在支撑承载,德厚才能载物,德薄或缺德是根本无法载物的。

  文学之所以被称作“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乃是由于文学承担着传播正义、传承道德、传递有益于世道人心的正能量,因而也就肩负着确立价值、建设价值和传播价值之重任。自古及今,文之道大矣!尤其是在物质生活日渐丰富的当今,人们必然会随着物质需求的满足而开始更多地关注精神需求,关注价值与正能量。价值与正能量从何而来?从现实生活,从日常工作,从文学艺术,从传统文化和思想理论中都可以去开掘价值,获取能量。其中最重要的又是直接从生活、工作和学习中发现真善美,挖掘真善美。因为真善美是积极的,能给每个人温暖、鼓舞和力量;真善美是一种超越性的情感,它升华出来的超越俗世利害的力量是一种益智益人的力量;真善美是有价值的,能让人心明眼亮,正义凛然心花怒放。因此发现和拥有真善美是幸运的,因为它能增进人生的意义和幸福。著名作家迟子建在近期写的长篇小说《群山之巅》后记结尾诗中写道:“如果心灵能生出彩虹,/我愿它缚住魑魅魍魉;/如果心灵能生出泉水,我愿它熄灭每一团邪恶之火,/如果心灵能生出歌声,/我愿它飞越万水千山!”这诗意的诉求多美!她表达的就是对真善美的渴求,对价值、道德和正能量的热爱与追求。

  文学所具有的公共性,决定了它与道德伦理虽然可以走得或近或远,保持一种亲密或疏远的关系,但归根结底,文学是无法与道德伦理疏离分手,而需要道德伦理为其奠基、培根、加温、添彩,助其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的。因为,在意义与价值的世界,道德是基石,它治心养气,为灵魂奠基,能给内心打好光明的底座。爱、善良、同情、宽恕与一切德行,则是这基石的主要成分,它们如明灯,能矫正前行的方向,提高生活的质量,增加生命光芒。因此文学与道德联姻结盟,乃是天造地设的珠联璧合,有百利而无一弊。而假若两者反目分离,一定会玉石俱焚两败俱伤。

  对于文学来说,道德伦理就是文学所反映和表现的一种理想信念、精神境界、内在支柱和内心力量,而不是任何外在加诸于它的东西。高贵的古希腊诗人品达说:“一个人最应该描写的是那些美和善的东西”。托尔斯泰说:“艺术作品中主要的东西是作者的灵魂……”博尔赫斯也认为:“小说是高尚的游戏”。只有严肃而又真诚地投入,才能真正体悟到游戏背后所孕育的高尚。创作活动是渗透着强烈道德情感的艺术活动,它自然不能由单一的道德意志活动来喧宾夺主。作家是在生活实践中体验真实的人生,是从生活中汲取道德激情,以推动社会进步,而不是在道德信条的支配下进行创作,传达抽象的社会真理。作家没必要在作品中直接站出来表态,就像上帝不该在自然里露面一样。因为道德判词固然义正词严,能满足人们的某种道德需求,却无法满足人们更多复杂微妙的精神需求。文学给予人的,除了善恶分辨、是非曲直、美丑取舍等教益外,还有光怪陆离、奇闻轶事、曲径通幽之类更多的惊异惊叹,有愉情悦性的消遣娱乐、审美快感、人生百态和风情万种,因之强调文学关注重视道德,不是让其陷入狭隘,而是为了让其通往更加丰富阔大、斑斓多彩的大千世界。

  如果说一个没有了道德底线的社会会堕落为一个丛林社会,社会混乱无序,人与人失却信任,他人成为狼或地狱的说法将成为现实,那么文学若无德或缺德,作家诗人都不顾一切去追名逐利,对享乐贪得无厌,与腐败的社会同流合污,泯灭良知,放弃责任,文学也定会百病丛生,堕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文学创作虽是一个人天马行空的想象驰奔,尽情快意的虚构描述,却无不关乎着自己和他人之精神灵魂,白纸黑字、墨迹心迹能不慎乎?比如是非对错态度应明朗,而不能含糊;价值立场应坚定不移而不能模棱两可游移不定。不能做东摇西摆的墙上芦苇,稀里糊涂的老好人。态度比技巧重要,立场比言辞重要。因为文学是清洁的事业,写作是灵魂的呈现,道德是维系文学与文明大厦的底线,如果没有了它,文学的根基和文明的大厦就可能会轰然倒塌。

  因此,强化写作伦理,加强文学的道德追求,既是天经地义理直气壮的事,也是发展和壮大当今文学必需的措施,为的是运用一切方法将文学导向善良、勇敢、崇高与神圣、伟大之境。因为谁都知道,在灵魂卑污的人心中是无法看到纯洁的东西的,在不真诚人的口中,也不可能听到真诚的信息,任何人都不愿意去听信一个缺德无耻的人向我们宣讲人生奥义、道德箴言。同样,没有良好的人品,没有高度的道德理性水平和纯洁的创作动机,是不可能有任何好作品问世的。美好的东西只会出自美好的心灵,卑劣的行径只会出自卑劣的心性,这是一点也用不着怀疑的真理。

  为此,首先要确立创作者必备的道德实践主体意识。先要从内心深处确立明确的道德意识,比如为文要重视真情实感,说真话,抒真情,不虚伪,不造假。不能违背道德良心去胡编乱写。吹牛撒谎会玷污文学,毁掉它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只有自觉地把持好这些最基本的道德伦理意识,一切言论书写都做到问心无愧,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不愧人,文学价值的重建、思想维度的重建才不会迷失方向。放眼当今文坛,不少作家媚俗阿世,什么赚钱就写什么,写出的东西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让他们读;很多作品为了钱为了利,只考虑版税、码洋,而放弃了应有的思想追求与道德操守;一些人不写爱情写情欲,不写智谋写阴谋,不写心灵写器官,不写美好写丑恶,制造大量的文字垃圾败坏空气,毒害人心,污染我们的生态环境。如欲从源头上来堵截根治,就需要像孟子强调的,要成为君子,“先立乎其大者”,从破迷开悟,修心养德,培养德商,确立安身立命的人生态度,也就是建立益人益世的道德实践主体做起。建立这种主体意识并不意味着文学的道德化,它只是确立了一种写作的伦理,即规定创作永远不能逾越道德底线,不能唆人作恶,不能无耻无良,违背社会的公序良俗。创作应在坚守艺术人格本身的力量、品质和尊严的同时,助人向上向善,用道德伦理构筑坚固的社会文明屏障。必须明白,是依据利益考量来写作,还是按照良知良心写作,这是根本不同的两条路,一条通往毁灭,一条通向光明。何去何从,对于每一个作家艺术家是永久的考验。

  其次是坚持创作有益于世道人心的作品,用良知来推动全社会的“人心建设工程”。这应当成为一切有良知的作家艺术家共同崇奉的一条铁律。良知与人们通常爱说的良心,基本就是一回事。柏格森曾说:“良知作为思维和意志的共同源泉就是一种社会感。”它是由人的全部生活体验和知识决定的一种态度反映。强调良知良心,为的就是要让一切文艺创作从利己利人出发,有益于天下,有益于世道人心,“从心所欲不逾矩”。托尔斯泰曾说过:“只有当你有好的新的东西要说的时候,只有当那些东西对人们有益,对千百万劳动人民有益的时候,你才可以动手写作。”因为写作于人世生活有益的文学,才会使文学创作这一工作变得严肃、崇高,充满正义的道德力量。因为有益,文学才有资格让人热爱,得到时代和民众的认可和尊敬。因为有益有用,能推动社会和文明的进步,因此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壮丽事业的一种。

  在当前人心涣散,道德崩溃之际,文学应积极参与“人心建设工程”,用各种艺术手段努力去唤醒世人的良知,提高人们的道德品质,防止因过分的索取而导致自我毁灭,献身于追寻理想、信仰和美德的行动之中。文学之职责,除了对人生和对人的内心世界进行探索外,更重要的是通过宣扬真善美,一点一滴地滋养、培育现代人的心灵。用自己的作品浇灌人类道德匮乏的枯树,复苏人类灵魂深处的希望、理想与信仰,不断推动人类精神文明和道德素质的建设。比如强化中国文化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之类将心比心,与人为善的道德训诫,帮助作家克制私欲,走上助人为乐之途。秉持这类价值观,有助于净化世风,挽救人心,扭转一部分人病态的价值观,去从事有益于国家、社会、人心的建设。具体到写作方面,不仅要求端正写作态度,也体现在对写作内容的谨慎选取上。抛弃各种利益考虑,用心去写对生活的真实感悟,去追求纯粹的写作,而不去敷衍瞎编。作家王手说:“有生活不一定有优势,就看我们怎样去解构生活,来建立自己的文学。生活中有很多残酷的东西、晦涩的东西、丑陋的东西,那是我一直在极力回避的。我以前告诫自己,要以温暖之心写身边的善良,现在我觉得还不够,还应该支持以友爱和善待的情怀,这也是我在写作过程中需要加紧修炼的。”这就需要正意诚心、治心养性,坚守灵魂与品质的培养。

  与没有任何理想和道德感支撑的堕落文学相比,有益于人世的文学作为一种严肃智慧的劳动创造,它具有说真话,求真相,求真义的品性。班固评价司马迁的《史记》是“其言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谓之实录。”这可作为一切文学创作必须坚守的一个基本原则。此外,还得具有同情弱者和底层民众的博爱精神和泛爱情怀。这些是最起码的写作伦理与美学道德。文学用讲真话,道真情,求理求义的方式告诉人们世界的真相、生活的真义、生命的真谛,通过抚慰心灵的方式消除现代人心头的浮躁和不安,用一颗善良的心陪伴我们,用一双温柔的手引领我们行走。这样的文学既是生活的必需品,也永远是灵魂和精神的营养品。

  再次,道德情怀是决定文学作品格调、品味、境界和等级座次的重要依据。因为追求高贵神圣的品质,对于提高作品的价值至关紧要。

  任何文学作品,在考虑它的等级地位、座次排序时,比的是其内中包含的价值内容:情感思想含量、心灵掘示深度、道德标高和情趣意味意境,比开启心智,予人知识和教益,温暖并照亮人心,而不是比污秽,比怪诞,比荒谬,比耸人听闻。因为所有的创造,不光要靠独特生活的经历体验、寂寞艰辛的构思营造、别出心裁的语言描述和技巧展示,最根本的还要靠创作者远超常人的孤傲灵魂和高洁心性,它们才是最具感染力,最闪亮发光与最摄人心魄的部分。

  谁都知道,中国艺术乃“一种人生艺术,即情意艺术”。文生于情,出自肺腑肝胆。白居易说:“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简单说就是诗与文学,感情是其根本,语言乃其苗叶,声音如花朵,思想是果实。因此它哪能不涉“道”,怎能不关“德”?莫以为道德只是一套冰冷僵硬的说教,道德也可以是一种魅力,一种高贵的求索,一种有益的幽情妙趣。古今中外所有流传不朽的作品,无不是以其深蕴的思想意义和道德情感打动人心,予人智慧和力量。内蕴深厚高贵,作品才能感人至深;内蕴浅薄鄙陋,作品必然遭人唾弃。如果说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像人一样有个魂魄,那么这魂魄是普通、平庸,还是浅陋、恶劣,抑或是高贵、圣洁,就是至关紧要,高于一切胜过一切的。灵魂之高贵圣洁,除了因它的德行德性崇高、神圣、纯洁,有生命情意之深贯而流露,还能有任何其他别的解释吗?众所周知的敦煌莫高窟之所以取这样一个名,即取“功德无量,莫高于此”之意,因之任何一个人或任何一部文学艺术作品,若要达到“莫高于此”的地步,靠的就是“功德无量”,用自己的劳作、心血和德行去奉献人世,造福苍生,推动社会的文明进步。

  神存高贵,始轻黄金。灵魂高贵,始超凡俗。道德是浇灌心灵成长的清泉,是滋润文学成长的雨露阳光。因此我们在提倡有益的写作之上,更要提倡高贵神圣的写作。因为有益的写作是有用的,高贵神圣的写作则是帮助人们走向优雅与温厚、高贵与伟大的,它才是文学追求的远大目标和更高境界。高贵是大善,是一种精神内质——道德高标和气韵神采,它引导我们追求高尚的行为、高尚的生活,使人变得更好,更善良,更高贵。与之相对的则是卑俗、阴险、下贱等。曾有哲人这样说,最美的花需要最清澈干净的水浇灌,最动听的故事也需要最纯洁的感情去编织。我想加上一句话,那就是最杰出的文学作品需要具有高尚品质的人去叙说。表里一致,内外配合,营造迷人的精神感动,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如果说,有益的写作,尤其是高贵神圣的写作是助人上天的,是快乐,是高峰体验、灵魂升华的高级快感、美感;那么害人的写作则是送人入地狱,是放纵,是偷偷摸摸做贼心虚,灵魂下坠的堕落感、犯罪感。仅此一区别,也能告诉我们人生与文学该怎么进行选择。

  高贵神圣的写作,是良心与正义、德行与善良的展现,它大道通天,厚德载物,以捍卫人类自由为己任,依靠道德的力量,既充当公众的良心、社会和时代的代言人,也不忘做底层穷人的辩护者,对小人物充满同情、关怀、热爱甚至敬意。同时又对邪恶、不义、欺诈和奴役发动持续的抗击,有力地抵御“财日进而德日损,物日厚而德日薄”之世风。

  高贵神圣的写作,是爱、梦幻与现实的结合,爱是母液,润泽万物,梦幻与现实是宁馨儿,共同孕育出一切不可思议,前所未有之新生儿。爱博大无边,梦幻改造一切,它们抚慰心灵,给人希望,与现实结合后能发挥出无限的潜能,去改造人性,改善人生,把人类生活提高到至善至美的境界。

  高贵神圣的写作,致力于人格的提升和精神的超越,让人在艺术净化中,心灵也得以深化,使人在超脱的胸襟里体味世界之广大,宇宙之无限。文学虽不怎么起眼,但它能表达人类的崇高理想。文学的功能自然非常有限,但它能勇敢去捍卫人类的精神健康。文学文字虽虚玄,但它能让人保持清醒的头脑,看到物质力量之外巨大的精神力量,看到人生的全部意义。这便是文学独特的价值所在。已故作家史铁生就是高贵神圣写作的一个最好代表。他天性善良、心地高贵,具有高尚的道德和悲悯的情怀,因此写出的作品提升了当代中国文学的精神高度,用生命之光照亮了人们的心灵,帮助我们认真思考生命的意义和生活的美好。青年作家鬼金就说过:他“可以凭借语言和思考的魔力,获得心灵和思想的自由……文学给了我突围的方向和可能。我在文字的诗意世界里寻找、思考、自救。每个人的生活,既可以向灵魂更高处探索,也可以回到地面。我选择了在有限的空间中,向内无限地寻找,始终以诗人的眼光注视生活……对我而言,写作是引领我上升的女神,写作能救我于囚笼,写作可以让处于钢铁世界中的我柔软,可以让处于囚笼状态中的我获得肉身和灵魂的解放。”依靠虚构和想象的文学,能让人获得心灵和思想的自由,肉身和灵魂的解放,这何其可贵,何其伟大!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种矢志追求道义、真理的精神,一听就让人激情澎湃,感动震撼。古往今来,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曾产生过多少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圣贤豪杰,他们为了捍卫真理,维护人的尊严和民族大义宁死不屈,前赴后继,令人景仰。假如没有对道义的坚信、对百姓和民族的忠肝义胆、仁爱之心,是决不可能有这种献身精神的。俄罗斯杰出的电影导演塔可夫斯基将艺术视为信仰,他认为艺术创造不是自我表达或自我实现,而是以自我牺牲创生另一种现实,一种精神性的存在,艺术家应当承担近似上帝的使命。他曾坦率地写道:“人哪怕只背叛自己的原则一次,他与生命的联系就不再纯粹。欺骗自己,便是放弃一切,放弃自己的电影,放弃自己的人生。”他以决不妥协的姿态讲述了艺术家的情操和美学观:“艺术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影响灵魂,重塑它的精神结构,耕耘它的性灵,使其有能力去恶向善。”其墓志铭上刻写着:“献给见过天使的人”。1911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比利时作家梅特林克说:“通过爱、善、乐的德行,生命才欢乐而安逸。”作家梁晓声说:“作家最应该做、最应该做好的,就是关注人物的心灵,展现内心世界,重新唤起真善美。”他还说,“作家用道德的尺度看待社会。我的一些作品是把自己心里最温馨的那部分写出来献给读者。”他们的话语句句如金,都在引导人们重道亲仁、崇德敬善,引导人心向着崇高的伦理道德和永恒正义迈进。一个人只有在见识过最美好的东西,看透了小我的狭隘与无常以后,斩断各种私心杂念,才能义无反顾地走向虽极其危险艰难,但却通往更光明远大的正义之途,也才能永远也不为卑鄙的欲望写作,只为永恒的高贵的生命而写作。

  说来说去,一切崇尚和追随道德,嘲弄和抛弃道德,捍卫道德或践踏道德的主张行为,都不过是一种出自内心的价值选择。每个人的志向情趣、信仰原则与好恶倾向是大不一样的,谁也无法强求别人向自己靠拢。但如果文学无关人的痛痒,不能启迪人的思想,不能陶冶情操,震撼人的灵魂,那谁还要它,它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我们之所以倡导从事有益于人的写作,高贵神圣的写作,就是想在崇高道德理想的指引下,进行更有价值意义的创造创作。诗人沈泽宜有诗云:“今夜,请一起守护这盏灯/让我们用生命的油膏供养它/只要这盏灯亮着/世界就不会由黑暗看管/我们应该扪心自问,是否一生都守护心中的这盏灯呢!”这问题提得好,守护心中的道德明灯,需要不断加强修身养性,励学敦行,在艰难困苦的创造中去冶炼自己的意志,升华人格,涵养浩然正气,荡去尘世浊物,壮大自己的灵魂。这既是每个人毕生神圣的职责义务,也是文学价值建构的一项重要工作。要完成这项工作,便需要我们高举崇美善德的大旗,抨击贪嗔痴等失德缺德行为,开展一场“反无耻之战”,为提升文学与人生的境界,重构人类美好的精神家园而不懈努力。

  (注: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2014年度西部项目(14XZW044)的阶段性成果。)

  【注释】

  [1] 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第112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6月出版。

  [2] 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第182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6月出版。

  [3] 孔子:《论语·述而》。

  [4] 《列夫·托尔斯泰论创作》,漓江出版社1982年11月出版。

  [5] 王手:《发现自己的文学》,见2014年12月19日《文艺报》。

  [6] 汉·班固:《汉书·司马迁传》。

  [7] 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第117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6月出版。

  [8] 唐·白居易《与元九书》。

  [9] 鬼金:《写作的吊车司机》,见2015年第6期《作家通讯》第89页。

  [10] 【法】安托万·德·贝克:《安德列·塔可夫斯基》,译者方尔平,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10出版。

  [11] 安德列·塔可夫斯基:《雕刻时光——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反思》第39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出版。

  [12] 《精品中的精品》第12页,作家出版社。

  [13] 明红:《梁晓声:作家用道德的尺度看待社会》,见2007年3月19日人民日报海外版。

  [14] 转引自张同吾:《守护心中的灯盏》,见2014年12月1日《文艺报》。

  (作者系云南省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云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责任编辑:杨 林

  

  邓 平 布面油画 乐土与原乡·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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