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他挂念了一辈子,晚年身体抱恙都想去见她一面,她是他心口上一颗朱砂痣,生活中没了痕迹,却永远留在心底。他是林语堂,他挂念了一辈子的人则是陈锦端。
1895年,林语堂出生于福建龙溪,父亲是一名教会牧师,林语堂从小就受到西方教义的影响,并在17岁那年以第二名的成绩考进上海圣约翰大学。在校期间,博学多才的林语堂领了不少奖,惊艳四座。与圣约翰大学有一墙之隔的圣玛丽女校的女生们也对林语堂仰慕不已,其中就有正在该校学美术的陈锦端。而且,陈锦端的两个哥哥还是林语堂的同窗好友。
陈锦端的父亲陈天恩是位归侨同胞,他行医、办实业,在当地有一定威望,同时也是位民主人士,早期为孙中山先生提供过不少资助。所以,陈锦端是当之无愧的名门之后,而且颜值很高,用林语堂的话说就是:“她生得确是其美无比。”
林语堂第一次见到陈锦端,就被她的美貌吸引:“我从圣约翰回厦门时,总在我好友的家逗留,因为我热爱我好友的妹妹。”当然,陈锦端对林语堂的印象也很好,两人就这样开始交往。陈锦端的哥哥们对此心知肚明,时不时还制造机会让两人在一起。
一次,林语堂对陈锦端说:“人活在世界上,要睁开眼睛看天地之奇妙、宇宙之美。当然,我更要欣赏挚爱的女子。”“你说,你心中理想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陈锦端柔情地看着他问。林语堂来了一句:“我心中理想的女子是芸娘,她能与沈复促膝畅谈书画;我最崇拜的女子是李香君,崇拜她的憨性,爱她的爱美,当然,我最爱的女子就是眼前的你。”
嗯,文人腻歪起来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不过,再美好的恋爱也和婚姻是两回事,恋爱是美好的,婚姻是世俗的。二人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殊不知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分离。
陈天恩得知女儿和林语堂相恋,虽说不是愤怒,至少是不开心的。很简单,因为家境悬殊,陈家是当地富贾,林语堂家境普通,大学的费用还是别人资助的,虽说林语堂有才华,但出于爱护女儿的本能,陈父希望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这样往后生活不至于太艰苦。所以,陈父毅然决定要女儿和林语堂分手。
陈锦端自然是反抗,但也无能为力,那个年代能践行婚姻自由的女性凤毛麟角,况且她自小听父亲的话,婚姻大事上又怎敢自作主张。林语堂后来去陈家玩耍时,明显感觉气氛不对,陈锦端也没有出来和他见面,而是躲在闺房中——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林语堂。陈父也直白地说:“我已为爱女定了亲。”
林语堂听后两眼发黑,天旋地转,他都忘了自己是怎样走出陈家大门的。跌跌撞撞回到家中的林语堂,仿佛身体被抽空了一般,倒在床上一声不吭。半夜母亲提一盏马灯到林语堂房里,问他有什么心事,林语堂忍不住失声大哭。大姐知道缘由后也说:“你怎么这么傻,偏偏爱上陈天恩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养她!陈天恩是厦门巨富,你难道想吃天鹅肉?”听完大姐一席话,林语堂只好放手。
后来,出于弥补也好惜才也罢,陈天恩把隔壁邻居廖家的二女儿廖翠凤介绍给了林语堂。廖家也是当地巨贾,巧的是廖翠凤对林语堂很是喜欢。林语堂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自己爱的是陈锦端,却要去见另一位女子,好在廖翠凤的兄弟和林语堂也是好友,便趁机邀他到家中做客,不至于二人的见面太尴尬。
后来林语堂回忆说:“在吃饭之时,我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某处向我张望。后来我妻子(廖翠风)告诉我,当时她是在数我吃几碗饭。另外我知道的,我路途中穿的那脏衬衣是拿到她家去洗的,却从来没人把我向她介绍过。”
现在看来廖翠凤还真是可爱,林语堂也试着从失败恋情中走出来,开始和廖翠凤交往。有了和陈锦端的前车之鉴,林语堂对自己和廖翠凤的这段感情不是很有信心,所以一直到廖翠凤毕业,都没有给廖翠凤一个交代,以至于廖翠凤不禁碎碎念:“林先生怎么还不肯来娶我呢?”
最后当两人决定走到一起时,果然,反对者站出来了,廖翠凤的母亲说:“和乐(林语堂的本名)是个牧师的儿子,家里没有钱。”廖翠凤却坚定地回答说:“穷有什么关系?”一句话让母亲无言以对。
林语堂心中很是感激,这位富家小姐虽不如陈锦端漂亮,却能站在自己这边,如有此妻,夫复何求。于是,1919年1月,林语堂与廖翠凤结婚,并先后有了三个可爱的女儿。
得知消息的陈锦端黯然神伤,唯有祝福。她当初如果坚决一点、勇敢一点,也许新娘就是她。不过,由于廖家和陈家有交情,大方的廖翠凤还经常邀请陈锦端来家中做客,陈锦端才没有和林语堂彻底失联。
二人见面时,林语堂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他心中还挂念着陈锦端,再次见面,自然少不了寒暄;紧张的是担心自己失态,让陈锦端和廖翠凤两人尴尬。林语堂这种情绪连当时年纪尚小的孩子们都纳闷,廖翠凤则很坦然地对孩子们说:“爸爸曾喜欢过你们锦端阿姨。”
這一点,林语堂的二女儿后来也证实过,她这样写道:“父亲对锦端姨的爱情始终没有熄灭。我们在上海住的时候,有时锦端姨来我们家里玩。她要来,好像是一件大事,我虽然只有四五岁,也有这个印象。父母亲因为感情很好,而母亲充满自信,所以会不厌其烦地、得意地告诉我们,父亲是爱过锦端姨的,但是嫁给他的,不是当时看不起他的陈天恩的女儿,而是说了那句历史性的话‘没有钱不要紧的廖翠凤。母亲说着就哈哈大笑,父亲则不自在地微笑,脸色有点涨红……我不免想到,在父亲心灵最深之处,没有人能触碰到的地方,锦端姨永远占一个地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事能证明林语堂的心思。他画中的女子都保持着一个样貌:留长发,再用一个宽长的夹子将长发挽起夹在背后。孩子们不解地问:“为何她们都是同样的发型呢?”林语堂抚摸着画纸上的人像,说:“锦端的头发是这样梳的。”
陈锦端最终也没有嫁人父亲眼中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直到32岁,才与厦门大学教授方锡畴结婚,居住在厦门岛,过着踏实而安心的日子。
时光荏苒,半个世纪后的1966年,林语堂长期住在中国香港三女儿家,尽管岁月流逝,斯人已老,林语堂心中还是挂念着陈锦端。有一天,陈锦端的嫂子登门拜访,当得知陈锦端居住在厦门,他不禁眼前一亮,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想站起来,那时他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却高兴地连声说:“你告诉她,我要去看她!”
一向通情达理的廖翠凤知道丈夫对陈锦端的那份深情,但也忍不住说:“语堂!不要发疯,你不会走路,怎么还想去厦门?”林语堂听罢,颓然躺倒在轮椅上,喟然长叹。几个月后,林语堂依依不合地告别了世界,几年后,陈锦端也辞世了。
林语堂对陈锦端的爱只在年少,不曾终老,晚年更多想起的是心中那份纯真的感情,犹如许多人可以谈过很多次恋爱,但对第一次恋爱是刻骨铭心的,无论结局是喜是悲,更多的是这样的一种情感,曾经没得到,所以念念不忘。
编辑/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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