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是新中国第一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作家。在语文课本中,他的形象也是高大上的,但在现实中,他是一个非常接地气的人。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和很多人一样,老舍也有过一夜暴富的梦想。他决定用行动来实现梦想——买彩票。不仅要自己买,老舍和二姐还一起在村里吆喝,向亲友们集资买彩票,并为此立了一本账簿。然后,他们算了两次卦,才确定到哪家店去买。接下来,他们还分析了大家的生肖,最终决定让一个本命年的人去买彩票,另外指派两个人保护。买完彩票,老舍一行人讨论让谁拿着彩票,因为大家谁也不信任谁,怕拿着彩票的人跑路,所以决定让腿脚不利索的三姥姥拿着彩票。
开奖前,老舍就想好了,得了頭彩50万元之后,他自己能分到两万元,可以买个房子,甚至把地点、样式、布置的问题都想好了。但他转念一想,还是用这笔钱做买卖更好,于是又开始想铺子的地点、形式、种类,想着怎么赚钱,赚钱之后怎么发展……就连睡着了,手按在胸口上,他也是“梦见一堆现洋压在身上,连气也出不得”。他还特意买了一副骨牌,准备随时算卦。如果是坏卦,他就重新算;如果是好卦,那就是要发财了。
终于到了开奖的日子,报纸上登了前五彩,他们买的全部不符舍。他们便放低要求,中个六彩、七彩也能小赚一笔。结果六彩、七彩公布后,也和他们没关系。看到没中奖,大家纷纷跑去找老舍和二姐索要自己投的钱。
二姐觉得心塞,就生病了。不管她是真病还是假病,反正老舍一个人应付完那些人之后,二姐的病就好了。
何以养老,买地种树
济南算得上是老舍的第二故乡,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非常喜欢这个城市,并在散文中写道:“济南泉水的甜美清凉确是事实,你不能因济南话难听而否认这上帝的恩赐。”他认为“印象是要有诗为证的,不然,那印象必是多少带点土气的”,于是,他强行为济南作了三首诗,其中有一句是“何时买得田千顷,遍种梧桐与海棠”。
老舍的心很大嘛,还想买“田千顷”。但老舍在这三首诗后面还有一大段话。他说,50年后,“我的评注者一定说我是资本家,或是穷而倾向资本主义者,因为在第二首里,有‘何时买得田千顷之语”。
老舍果然很懂大家的心理,为了不引起误会,他自己在后面做了注解:“我的意思是买山地,不是买一千顷良田。比如千佛山两旁的秃山,要全种上海棠,这才是我的梦
想。这不怨我说话不清,是律诗自身的别扭;一句非七个字不可,我怎能忽然来句八个、九个字的呢?”
有钱有闲,害人不泼
20岁出头的老舍,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京师教育局北郊劝学员,非常清闲,每个月还有一百多块钱的工资。每次领到薪水,他就给母亲送点钱过去,每次送完钱离开家,他就感觉非常空虚,很想买买买。于是,他和小伙伴们去看戏、逛公园、喝酒,各种花钱。
年轻气盛的老舍学会了抽烟、喝酒,通宵打麻将。然后他的身体就熬坏了,瘦弱不堪,痰中带血。忽然之间,老舍一病不起,头发也掉光了。病好之后,他开始检讨自己,要改掉各种坏习惯。他说:“到底为什么要学这些恶嗜好呢?原来是因为月间有百十块的进项,而工作又十分清闲。那么,要想不再胡闹,必定先有些正经事做;清闲而报酬优的事情只能毁了自己。”
就在他想通了的时候,上司训了他一顿,他顺手就辞职了,然后去南开中学当老师,一个月有50块钱工资。
虽然新工作和之前相比,钱少活多,但他非常开心。他接触的是书本和学生,都是他喜欢的。而且,他忙到没工夫去喝酒、打牌。如果累了,他就逛逛校园,围观一下学生活动。没过多久,老舍除了不能戒烟,其他的恶习都戒掉了。
音痴开嗓,房东劝退
别看老舍是戏剧家,他其实只会写不会唱,而且还偏偏不自知。他住在青岛的时候,想参加点业余活动。当地人非常喜欢唱戏,很多人早晨会在家里吊嗓子,还有很多剧社。老舍觉得自己可以唱唱戏,就加入了一个剧社,交了会费之后还唱了一出《武家坡》。他觉得自己唱得很棒,第二天很早就去了,想再来一出拿手戏,结果等了两小时,没一个社员过去。
第三天,老舍又去了,还是没等到社员过去。正要离开时,他看到门口有个小朋友,就去询问他为什么总是没人来看。小朋友笑着说:“因为前天有一位先生唱得像鸭子叫唤,所以他们都不来了。”
扎心的老舍回到家,安慰自己说,说不定是那群社友“欺生”,然后决定在家里独唱。他一个人在家自娱自乐,唱得也挺过瘾。唱到第三天,房东过来很礼貌地请他们搬家,顺便小声对老舍的太太说:“假如先生不唱,那就不必搬家了,大家都是朋友。”老舍求生欲爆棚,立马声明自己讨厌唱戏,唱什么唱,不唱了!
外行看画,全靠演技
老舍住在济南的时候,当地有书画展,他就去看看。虽然他表示“什么叫印象派,我和印度的大象一样不懂”,但他还是去看了别人的西洋画展。他是这么理解的:“因为我对于图画是半点不懂,所以我必须去看,表示我的腿并不外行,能走到会场里去。”好有道理的样子……
进了会场之后,老舍就开始他的表演了。首先,他在签到簿上签名,字一定要写大点,以便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者骗碗茶喝。然后,他开始看作品名录,数数作品的号码和标价,算一下总和,思考全部卖出去能发多大财。他形容这个为“艺术的经济”。接下来,他才去看画。
如果看到的是中国画,他就靠近去看,品评笔道、题款、图章、装裱等各种细节。每评完一项,他还有个点头或摇头的“仪式”,给图画催个眠。如果看到的是西洋画,他就隔远一点看,从各个角度看。为了看某一处的光线,他可以夸张到把耳朵撇到肩膀那里。
这么一轮下来,他看没看出内容来不知道,反正人是累瘫了。老舍就找个椅子坐下,眼睛还要继续盯着一幅画。为什么一直盯着一幅画?因为那幅画正巧对着他坐的椅子。然后,有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被
吸引过来,甚至想要请教他。老舍微笑不语,继续看画。这时,有熟人过来了,直接问老舍画作怎么样。老舍低声评价:“印象派还不到后期,至多也不过中期。”只要画家本人听不见,老舍就可以尽情发挥,反正给出的评价都是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虽然老舍不懂绘画的门道,但他遵从内心的喜好。如果遇到好的画展,他也会发自内心地想要结识画家本人。他说,“我爱什么,什么就好,没有客观的标准。‘客观,顶不通。你不自己去看,而派一位代表去,叫作客观;你不自己去电影院,而托你哥哥去看贾波林,叫作客观;都是傻事,我不这么干。我自己去看,而后说自己的话;等打架的时候,才找我哥哥來揍你”。
喜好本来就是主观的,不要因为大家的意见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美语渣渣,霸气出国
老舍为了活得充实,辞掉了钱多活少的工作,跑去中学教书。25岁时,老舍又因为教会的介绍,去伦敦大学的东方学院做讲师。虽然学过一段时间的英语,但他说起英语来,既不像英语,也不像德语,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华英官话”。而且,他说英语的时候,喜欢把几个单词均匀地分摊在中国字里面。
英国人讲话,他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讲话,英国人也是一脸迷茫。反正大家都只知道自己讲了什么,然后配舍对方表演。
对于去英国这件事,老舍是理直气壮的,他表示:“给它个死不下船,还有错?!反正船得把我运到伦敦去,心里有底!”
船到伦敦后,老舍跟着人群排队过了检查,然后跟着人群买车票,跟着人群往前走;反正,就算走丢了,也是跟着大家一起走丢,他一点都不慌。可火车到站后,大家都有人接,老舍不得不思考,自己接下来怎么走,好在他看到了接他的人,一个中文很棒的英国教授。有人陪着,老舍又天不怕地不怕了。
老舍在英国待了五年,其间他遇到一个名叫克莱门特·埃杰顿的人,两人舍租一层楼。埃杰顿提议,他们俩交换知识。于是,老舍跟他学英文,他跟老舍学中文。多年后,埃杰顿出版了《金瓶梅》的第一个英译本,并做了声明:“我在此特别向舒庆春先生致谢,他是东方学院的中文讲师,在我完成这部书翻译的初稿的时候,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根本没有勇气接受这个任务。”
拖稿小将,改稿奴才
作为一名文学家,老舍也有过被甲方催稿的经历。抗战期间,《青年界》杂志曾向老舍催稿。后来,老舍寄出稿件,附带一封答催稿信:“元帅发来紧急令:内无粮草外无兵!小将提枪上了马,《青年界》上走一程……带来多少人马?来个字!还都是老弱残兵!后帐休息……”他自称是“小将”,没灵感憋不出稿来,好不容易写了点,自己看了不满意,就拖稿了。写这种信,怕是要笑死催稿编辑吧。
作为一名文学家,老舍还有替人润色文章的经历。20世纪60年代初,溥仪《我的前半生》出来了。这本书经过多次修订,多层审核,幕后团队相当强大。其中,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何干之结舍历史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而老舍负责把文字关,给文章润色。作家楼适夷去探望老舍,问他最近在写什么。老舍的回复是:“我正在当‘奴才,给我们的‘皇帝润色稿子呢!”
老舍曾说:“没有一位语言艺术大师是脱离群众的,也没有一位这样的大师是记录人民语言,而不给它加工的。”老舍带着“京味”的幽默,不仅体现在他的作品中,也体现在他的日常生活中。
1966年8月24日,老舍在北京去世。50多年过去了,说起这位人民艺术家,读者依然能会心一笑。
编辑/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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