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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元帝:我的心里只有你

时间:2023/11/9 作者: 百家讲坛 热度: 16947
细雨丝竹

  

  

  在晋明帝司马绍模糊的童年记忆里,每逢七夕,母亲荀氏总是亲手洒扫西晋琅琊王府,在院中晾晒衣物、供奉瓜果酒肉、结彩缕、穿七孔针。那时荀氏也会暂时淡忘苦恼——连续为琅琊王司马睿生育两个儿子,却只能穿着象征低微宫人身份的绿、白、青三色衣裳,得不到一个体面的名分。

  司马绍还不理解成人的感情世界,只是每逢七夕之夜,他会看见家里的另一个女子步人庭院,按风俗给祭品撒上香粉,然后仰望星空。如果当晚银河白气奕奕,隐隐放射五彩光芒,就是牵牛、织女团圆的象征,那个女子会向银河跪拜,祈求生子。每当此时,司马睿必定轻轻地走近她,低声安慰道:“不要紧的……依照宗法,我的儿女就是你的儿女。”

  她叫虞孟母,是琅琊王妃。王妃以下,原本有“夫人”等媵妾名分,但哪怕是最低级的媵妾名分,司马睿也不曾授予荀氏。荀氏在背地里诉苦,总说这是虞孟母长期作梗所致。虞孟母没有生育能力,也没有强大的娘家可以依靠,但她的地位始终坚如磐石。

  司马绍也注意到,虞孟母在七夕晒书时,司马睿会搬来自己的书,放在一起晾晒。虞孟母低头整理书籍,耳垂上的明月珰随她的动作灵巧轻摆。“仿佛要掉下来了呢!”司马睿对虞孟母这样说,他快活地微笑着,举手握住虞孟母的耳珰。虞孟母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

  “当年,高祖宣皇帝(司马懿)称病不出,只因忍不住在七夕晒书,被曹孟德识破真相……”司马睿和虞孟母笑谈古今,司马绍由此获知这个典故,并知道了一个事实:嫡母博览群书。长大后,司马绍逐渐意识到,这也许正是生母无法战胜嫡母的原因之一。

  使这段“三人行”关系失衡的还有另一个原因。东汉末年以来,政局动荡,门当户对的婚姻提升到维系家族存续的高度。汉魏“九品中正”选官制又加剧了士庶之分,相应地,婚姻开始极度崇尚门第、血统。在这样的社会氖围下,司马睿觉得唯有身份与自己“齐等”的女人才配做妻子,例如虞孟母。而苟氏仅是一介宫人,不配得到司马睿的尊重。然而,没有尊重又谈何真爱呢?

  对此,荀氏大概一直想不通。虞孟母因她生了两个儿子而妒忌她,她选择了极不明智的应对方式——抱怨。没想到,司马睿只看到了苟氏的怨恨,坚定地站在虞孟母这边,越来越厌恶荀氏。他认为,苟氏的行为暴露了她的卑贱无知,不仅不配做他的伴侣,也不配做孩子的母亲。

  家庭气氛日益紧张,终于,司马睿忍无可忍了。这些年来,皇族宗室内斗频仍,豪强大族争权夺利,北方内迁诸胡族虎视眈眈。就在司马绍出生的那一年(公元299年),“八王之乱”点燃第二阶段的烽烟。公元304年,司马睿“讨逆”兵败,侥幸逃脱,携全家避居封国琅琊。他既要自保求存,也要思考晋室的未来,因此需要一个和睦的家庭,让他在忙乱之余可以安心地休憩。

  至于破坏家庭安宁的责任人,司马睿认定就是荀氏,而虞孟母非但无过,简直还是一位可怜的受害者。司马睿快刀斩乱麻,把荀氏赶出琅琊王府,逼她改嫁给一个马姓平民,并将司马绍兄弟交给虞孟母抚养。司马睿用实际行动兑现了对虞孟母许下的七夕誓约——“我的儿女就是你的儿女。”

  时局并未因荀氏离去而好转。“八王之乱”刚结束,“永嘉之乱”硝烟再起,匈奴武装大举进犯中原,司马睿一家南渡建邺。五年后,虞孟母红颜早逝。

  建兴四年(316年),匈奴刘曜攻入长安,晋愍帝被俘,西晋灭亡。第二年,司马睿自封晋王,改元建武,建立东晋,追立亡妻虞孟母为晋王后。

  嫡母已逝,19岁的司马绍可曾幻想过生母复归,我们不得而知。但很明显,司马睿丝毫没做过这个打算。

  建武元年(317年),虞孟母已离世五年。外有强敌隔江相逼,内有权臣门阀掣肘,司马睿身心疲惫;在私生活方面,他更不可能“依靠回忆活下去”,必须另觅一位可心的伴侣,主持晋王宫的内政,更重要的是抚慰他劳累不堪的心灵。

  起初,司马睿相中了濮阳吴氏的女儿,可有人告诉他,吴家的外甥女——荥阳郑氏的女儿阿春更贤惠,且出身于士族名门。于是司马睿纳郑阿春为“夫人”,与她谈笑风生,身边仍没荀氏的一席之地。

  建武二年,司马睿即位,是为晋元帝,司马绍被立为太子。司马睿诏令司马绍兄弟把郑阿春当作母亲来礼遇,但不肯立她为后,她只是从琅琊王夫人、晋王夫人升为皇帝的“夫人”,而虞孟母却被迫立为敬皇后。

  郑阿春常忧虑自己的未来,委婉地向司马睿表达了希望晋封皇后的心愿,“我有三个妹妹,一个嫁给长沙王褒,剩下两个还未成婚,我担心因为自己做妾而拉低了她们的身价,以致没人愿娶她们。”

  对于郑阿春的请求,司马睿的反应一言难尽。他非常体贴,派人帮郑阿春的妹妹解决了婚事,并授予郑阿春的妹夫“尚书郎”职衔,同时坚决无视了郑阿春的真实诉求。

  司马绍松了口气,看来父亲是理智的,在朝政上既已大权旁落,就更不能因私爱而埋下新的政治隐患。司马绍感到,父亲也爱重他,不肯任新宠对他不利;父亲还在怀念嫡母,她在父亲心灵深处留下的那个缺口,父亲从未打算让别的女人去填补,即便那个女人是他下半生最为宠爱的郑阿春。

  每到七夕,司马睿都会轻声吟诵西晋陆机创作的《拟迢迢牵牛星》,有时司马绍也设想:“父亲是在为我的生母荀氏吟唱吗?他是否也会偶尔忆起少年时代与荀氏的那场旧欢?”可他深知不會,父亲牵挂的那个“织女”是虞孟母。

  郑阿春似乎也明白了,终其一生没再对司马睿提出扶正的请求。既然无法取代虞孟母,不如放弃徒劳的尝试,彼此心宽,皆大欢喜。

  公元323年,司马睿驾崩,临终立诏命司马绍即位。司马绍接过父亲交付的重担,将父亲与嫡母合葬。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情,但爱情确实有很多勘不破、参不透的东西,就像司马睿执拗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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