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辞

　　

　　俗话说，优秀的女人，大都雌雄同体。她们可以温柔，却也清楚底线;她们有软肋，却也有保护自己的铠甲。她们既有女人独特的魅力，又带着独立和智慧的光辉。如果在民国长河中列一个雌雄同体名单，倪桂珍必然位列其中。

　　倪桂珍是谁？你可能会陌生，但提起她的子女，你一定知道。她是宋氏三姐妹的母亲，膝下六位子女。三个女儿中，两位是第一夫人，一门巨富;三个儿子中，两个是部长，可谓妥妥的人生赢家。

　　如果只看倪桂珍的照片，她身材矮小，相貌一般，人们很容易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旧式老太太，实际上不是。倪桂珍的名字虽然旧式，她的思想却非常新潮，这从她小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倪桂珍出生在清末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是牧师，母亲是明朝著名科学家徐光启的后裔。那时候，所有女性都以“三寸金莲”为美，倪桂珍的两个姐姐也不例外，纷纷裹上了小脚。可到了倪桂珍这里，她裹脚的反应特别大，高烧不退。父母不忍心看着女儿受罪，于是放弃为她裹足，任由她的脚自由发展。

　　与之一起自由发展的，还有倪桂珍的思想。

　　虽然是女孩，但她特别爱读书，5岁就进入私塾，跟老师练习写字，8岁进入女子学校读书，14岁以优异成绩被保送上海西门的培文女子高中，17岁毕业时，成绩依然非常优异。

　　要知道，与她同时期的大多数女子，不是在忙着练习女红，就是已经嫁人生子了。而她弹钢琴、画油画、算数学，精神生活已经超越了同期女子20年。

　　虽说倪桂珍接受了新式教育，思想也较为开放。但由于父母都是虔诚的教徒，而她的小学也是一所教会学校，所以倪桂珍在信仰方面非常虔诚。她不仅没有仗着自己会新鲜的西洋乐器就纵情笙歌，相反，她朴素、恬静，将书籍和音乐当作是滋润心灵，丰富精神的调味剂。

　　有自由的思想，也有虔诚的信仰，不流于浮华，也不冥顽不化，这就是倪桂珍对生活的态度。

　　不知不觉，倪桂珍长成大姑娘，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虽然她思维敏捷，多才多艺，家境也算中上，但因为长了一双大脚，很多男人都瞧不上她。正在这时，一位名叫宋嘉树的男子来到了她面前。

　　那时宋嘉树刚从美国回国不久，因美国女友去世，正心情消沉。一天在大街上溜达的时候，他遇到了老同学牛尚周，即倪桂珍的大姐夫。经牛尚周介绍，宋嘉树见到了倪桂珍。彼时，倪桂珍正在教堂唱诗班里唱着赞美诗。她面容纯净，表情庄严，眼神中透着几分灵动。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不能忘掉你容颜。他们二人就这样相遇、相恋，婚礼也如期而至。

　　婚后，倪桂珍随丈夫来到昆山，与她同来的还有一箱价值不菲的嫁妆。这些钱足以让他们夫妻二人生活得很好。但宋嘉树是有大志向的人，他要把钱花在有用的地方，要做人中龙凤。换作平常的女人，娘家给了这么多嫁妆，都被老公“败光了”，还不吵得天翻地覆。倪桂珍不一样，她不但没有半句怨言，反而成了丈夫的坚实后盾，在物质、精神上义无反顾地支持丈夫做事业。

　　一开始，因为嫁妆全部被丈夫拿去，他们不敢要孩子;后来，宋嘉树的事业有了起色，孩子接连出生，倪桂珍又挑起了在家照顾孩子的重任。但别以为她这是丝萝依附乔木，隐于丈夫后面，做个小女人。事实上，倪桂珍是家里绝对的权威，对家人的生活方式有着自己的坚持。

　　她不允许丈夫和孩子在家里赌博、酗酒、跳舞，也不允许孩子们到交际场合去跳舞。就连宋嘉树都这样评价她：“桂珍是生活在东方的坚强女性，她的伟大在于敢选择自己的爱人，这在东方，在中国，简直不可思议。”

　　我爱你，我帮你，并不是因为我要依附于你，而是因为我愿意。我愿意让自己更好，让家庭更好，让家族更好。我爱你，但我不会迷失自己。不做依附于乔木的丝萝，而是要成为比肩而立的大树，这是倪桂珍对待爱情的态度。

　　此外，倪桂珍一生最为人所知的，就是她在教育子女方面的成功：一家六子女，个个是英才。虽然后来因为立场相异，他们选择了不同道路，但不可否认倪桂珍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孩子们出生时，宋家已基业丰厚。几姊妹生活上衣食无忧，可是倪桂珍不允许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奢靡浪费：“倪桂珍对子女采用斯巴达人的训练方法……还要进行礼貌规矩的训练。”斯巴达人的训练方法十分严苛：恪守清规，勤俭朴素，吃苦耐劳，作息规律，勤奋上进。

　　为了成为子女的榜样，倪桂珍每天早睡早起，教孩子们弹钢琴，为他们辅导功课。然而，虽然家风严格，倪桂珍的教育并不古板。

　　由于宋嘉树与倪桂珍思想都非常开明、接受过美国先进的教育，所以他们鼓励孩子多接触田园和自然。为此，宋家特地在郊外买了套房子，一家人在那里居住。那里的鲜花、原野、椰树、小河等开阔的风景为孩子们带来了开阔的心胸。

　　倪桂珍在教育孩子方面是严格的，同时又是民主的。

　　其实这两点并不矛盾，她严格，是因为她清楚孩子终是要离开父母，唯有他们自己长出强壮的翅膀，才能自由翱翔。所以后来，当宋嘉树决定让六个子女出国留学时，倪桂珍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再后来，宋霭龄嫁与孔祥熙，宋庆龄嫁与孙中山，宋美龄嫁与蒋介石，倪桂珍其实都是反对的。但因为爱与尊重，她选择了接纳孩子们的决定，并为孩子们送上祝福。你们需要我时，我会竭尽所能给你们最好的教育;但若你们要飞，我也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

　　家教严格，却也尊重子女，这是倪桂珍对待孩子的态度。

　　周国平曾说：“一个真正有魅力的女人，她的魅力不仅能征服男人，还能征服女人，因为她既有性的魅力，又有人的魅力。”倪桂珍便是有着这样魅力的人。身边人常常这样评价她：“平时乐善好施，尤非他人所能及……待老年人亲如手足，待幼年人宝如孙子，一生自奉简约，节食省衣。”

　　在丈夫眼中，她是好妻子;在孩子眼中，她是好母亲;甚至在亲朋好友、邻居同乡眼中，她都自带光辉。

　　1931年的夏天，这位能干的、勤快的、明理的、勇敢的女人去世了，终年62岁。她的去世，留给儿女们无限伤悲。正如宋美龄所说：“她的去世对于她的子女是极其惨重的打击。可是对于我的打击也许更重，因为我是她最小的女儿，曾十分依靠她而不自知。”

　　宋嘉树曾经称赞妻子倪桂珍：“才德的女子很多，唯独你超越一切！”的确，她坚强，却不坚硬;她善良，却不怯懦;她严格，却不严苛。倪桂珍活成了最贤的妻子、最好的母亲，更重要的是，她活出了自己最美的樣子。

　　编辑/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