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里描写林冲的场景,最令人难忘的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那雪正下得紧”。那样一个雪天,对林冲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亲耳听到同鄉好友陆谦等人要害他的诡计,他被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冰透了。
之前妻子被高衙内调戏,自己被陆谦出卖、高太尉陷害,他为了安逸的生活都忍了下来。可事实证明,忍让是没用的,只会带来更多伤害,他们不打算放过他。这一天,天不亡林冲,降了一场大雪,被派去看守草料场的他因大雪压塌了房屋而死里逃生,他也终于亲手了结了这几个打算放火烧死他的人。
此刻的林冲无路可走,有人命官司在身,又背负烧了草料场的罪名,官府自然会布下天罗地网捉拿他。没了做良民的机会,林冲也不再如以往般谦卑客气,而是变得暴躁易怒。他在草屋借地方烤火时想要买酒喝却遭到拒绝,于是和草屋里的众庄客起了冲突,打跑了其他人抢酒来喝,后来便醉倒在雪地里。
那时的林冲做事不再小心谨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甚至明天怎么过他都不愿意去想,就这样大醉一场吧。命运对他如此不公,他处处小心却平白无故祸从天降,可老天似乎又对他有一丝怜惜,让他捡回条命。
潘金莲的爱情也发生在一个雪天里,“当日那雪直下到一更天气,却似银铺世界,玉碾乾坤”。施耐庵写雪天的语句类似,人物的命运也同样在这样一个雪天发生了重大转折。
潘金莲原本在张大户家做丫鬟,又被白送与武大,接触的男人都是那样令人厌恶,她因此不再奢望爱情。谁能想到还会有怦然心动的一刻呢?她的爱意都倾注在一蔬一饭的殷勤中,一声一声的“叔叔”中,那么,“叔叔”武松明不明白她的心意?
这一日,她准备了酒菜,站在帘子底下向外望了又望,盼望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远远地见武松从雪地里归来,一步一步像踏在她的心上,她内心的喜悦满溢出来。局她已备好,只欠入席的人。此刻将要表白,她的心是忐忑的,屋外飞雪,屋内的火光映着她脸颊上的绯红。可后来事态的进展出乎她的意料,爱情火苗在漫天大雪里熄灭了,她被拒绝得很难堪一她整个人被当成荡妇羞辱,她的爱被钉上了耻辱柱,命运从此也有了诡谲的走向,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过若要回想起来,潘金莲生命里最美好的那一刻,便是那个雪天,在帘子底下等候武松归来。那时,一切都是暖昧的、未知的,她沉浸在自己不合时宜的期待和暗恋中偷偷甜蜜着,如同青春期的少女等待着邂逅王子一般。这是少妇潘金莲的初恋,爱过就无憾
《水浒传》里,雪天里的人和事格外动人。不知南方人施耐庵是否真的见过北方的冬天,竟把雪天描写得如此细致,但林冲上梁山那样的冰天雪地里,八百里梁山泊却并未结冰,仍然是“山排巨浪,水接摇天”,船只照常行驶,也是非常神奇。
编辑/汪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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