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游戏,付出代价的永远是女人。运筹帷幄的君主,藏千万将领于她一弱女子身后。
桂儿想不到,自己昨日得了公主的名号,今日就被钦点出使番邦,前去和亲。主使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元宵,一年初始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桂儿吃过最后一口汤圆,甜蜜才下咽喉,悲伤却涌上心头。母亲身子弱,哭得嘶哑了,说不出话,只将这蔷薇馅的汤圆一口一口慢慢送入她口中,弄花了才上好的口红,不要紧,再补一补,就是拖得须臾也好。
这粉色汤圆是她亲手做的。蔷薇和了蜜糖,捣碾成糊状,再人桃仁、花生碎和脂油,添些桂花,香气四溢,粉艳艳一团,裹了雪白的糯米粉,放在手心里细细搓揉,微微有些黏滞,但终究越来越圆浑,表面上还有她手心的细腻掌纹,是一个母亲的最后心意。
热腾腾的汤圆剔透晶莹,沉浮于白瓷碗里,朦胧得看不真切,像故土最后的色相与滋味。桂儿吃完,便要起程。
那些同行护送的官员在门外一声声地催喊,他们看见的是两国交好的希望,而她看见的是绝望。
父亲也在他们之中,微笑着看她,脸上熠熠生辉,因为他的女儿将带给他光宗耀祖的機会。
只有母亲,颤巍巍地端着那个碗,殷殷地再舀起一个汤圆,劝她再多吃一口。她的泪滴下来,落在碗里,烫痛母亲的心。
再不合,也终归要上路。父亲扶了她的手,送她上轿。
这豪华的轿予,是皇帝御赐的,她坐在其中,看不见家门渐行渐远,只听得母亲凄厉地声声呼喊,声音划破夜空中那轮明朗的圆。
桂儿觉得胸口一闷,咳了一声,只觉咽头有股灼热感,还有一阵恶心。这轿子,八人抬得甚稳,怎的令她晕眩?再走一程,还没出城门,她便觉腹痛起来,只得喊停了轿夫。
她开始呕吐,最初吐出食物,继之吐出黄水。粉红色的馅料此时不再香甜,从她喉中涌出,泛着阵阵辛酸。
她没有难受太久,轿子停在城门口,所有官员束手无策:出使和亲的桂公主突然身体不适,腹中绞痛,一阵呕吐之后,便命丧途中。
母亲抚着女儿的尸身——她被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府,脸色发青,四肢僵硬,但面带笑容。砒霜汤圆,无色无味,伴她的桂儿甜蜜上路,又适时发作,将她永远留在了自己的国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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