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仙蕙,大唐永泰公主,风姿绰约,倾国倾城,青春年少样样红,突然,如秋叶枯萎了,凋零了。
日子,一页页翻过,平淡无奇,索然无味。可是,今天太与众不同了。我,不,我的灵柩,我的魂魄,停止了永无休止的流浪与漫漫长夜的等待,一路风光,到达奉天(今陕西省乾县)梁山,成了无上荣光的乾陵陪葬者。
除了感喟,我还有十二分的欣慰。是父亲,唐中宗,还原了我的尊贵,并特恩“号墓为陵”。我的栖息地奢华、大气、浑厚、壮美。
今天,多少人羡慕我这个曾经美丽骄傲的公主。可是,对我来说,一切如浮云,失去肉体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
千百年来,我的孤独无人品尝。无人解读,我只能独自饮下。很滑稽吗?不,二点儿也不。令我震撼的是,1962年,我的栖息地轰然一声被打开了,熙熙攘攘,游人如织,我一遍遍被咀嚼着,他们不厌其烦的还有我的英年早逝。
有人据我的墓志铭“珠胎毁月,怨十里之无香”,说我死于难产。诚然,难产,曾梦魇一样吞噬了无数女人,但與我无关。更多的人说我被祖母杖杀于洛阳。他们相信史学家,更相信白发苍苍的《旧唐书》《新唐书》和《资治通鉴》。于是,我的死因似乎天衣无缝了。
真的吗?我尴尬地笑了。
那年,我13岁,风和日丽的一天,一番女扮男装后,我悄悄溜出了宫。在春花摇曳的阡陌小路上,我邂逅了清秀儒雅、气宇轩昂的他。他眉如漆染,双眸深邃如潭水,只是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便心如鹿撞,幸福洋溢。
我假装问路,他笑了,齿如白玉,遥指东边,声如细雨轻洒。这一切,永恒地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抹都抹不去,更何况,我不愿抹。此后,我失眠了,整整一年。
再次见到他是在第二年。朱雀门外,他春风得意,金榜题名,与一帮儒生谈笑风生,策马徐行。我如痴如醉,目光撞向他,满满的,急急的。但是,无用。待他消失了,我才回过神,令人打听,方知他有一个诗意的名字。
想方设法去接近他,但一切徒劳。泪流满面时,我动情地喜欢上了《诗经》和乐府诗中那些缠绵悱恻的句子。好在,我正当豆蔻,经得起。
谁料,半年后,灾难降临,祖母做主把我嫁给了她的侄孙武延基——一个令我生厌的男人。我不愿,却噤若寒蝉,血腥的政治让我生畏,也让我屈服。我心如枯木:爱情,如烟似雾,飘了,散了。畸形的婚姻,彻底毁了我。我好恨,恨得咬牙切齿。
不久,他也结婚了,娶了个刺史的女儿。我疯狂了,日夜诅咒将我推人痛苦深渊的女人,尽管她是我的亲祖母。只要有一点儿机会,我都要报复她,哪怕是言语上的。
那天,我与所谓的丈夫终于有了共同语言,由我带头,我们,还有哥哥,大谈特谈,绘声绘色地讲述张易之、张宗昌。不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雷霆震怒,我们被杖杀于洛阳。
那日,鲜血染红了我,仿佛一只奇大无比的红蝴蝶,比洛阳的牡丹还要瑰丽凄美。生命的最后一息,我快乐无比,发出一声微弱而幸福的呻吟——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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