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样

　　

楔子

　　市里鱼水路的一家银行遭遇了一起持枪抢劫事件，两百万巨款被抢。当时，两名歹徒穿着同样的潜水服，戴着头套突然闯入，并且迅速制服了在场所有的人。

　　随后，其中一名歹徒进了监控室烧毁了全部的录像资料，另一名歹徒则用枪胁迫所有人把身上值钱的物件和手机全部交出来。

　　但是在抢劫过程中，他们碰到两个意外。一是一名储户不愿意交出自己的手机，争执之下，歹徒甲将那名储户枪杀。

　　二是，储户的死给在场每一个人都起了震慑作用，银行的行长因此乖乖地带他们去了金库。一直趴在地上的保安却趁此机会一跃而起，直扑歹徒甲而来，结果被歹徒甲一枪崩掉。

　　保安的死让两个歹徒起了内讧，根据后来的调查来看，他们争吵的内容似乎是歹徒乙责备歹徒甲不该大肆杀戮，毕竟抢劫虽然是重罪，后果也只是坐牢而已，杀人却是要被枪毙的。

　　总之两人争吵了很长时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因为害怕两人的怒火祸及自己而惴惴不安，维持几分钟的争吵让他们犹如度过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就在争吵的过程中，歹徒乙失去控制，竟然一枪打死了歹徒甲。

　　随后，歹徒乙在试图逃离的时候被闻讯赶来的警察拦截并且成功抓获。

1.偶遇

　　夜凉如水。

　　杜琪辉的面前是护城河，距离此处大概不到几千米就是一个即将废弃的火车站，时而有火车驶过时发出的咔嚓声传来，如同对即将远行之人的殷切呼唤。

　　在座椅的另一边是女生陈瑶儿，她和杜琪辉一样是来这里等人。两人就这么坐了很久，然后陈瑶儿突然挪动身体，来到杜琪辉旁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聊聊天吧。”没等杜琪辉回答，陈瑶儿就接上自己的话，“你听说了前些天发生的鱼水路的银行抢劫案吗？最近街头巷尾都在聊这件事。”

　　杜琪辉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一根烟放到嘴上，点燃。

　　“那个保安的行为虽然英勇，但很不值。”陈瑶儿说着，叹了口气，“你知道吗，那个保安有一个患病的母亲，住在医院里急需大笔的手术费，大家说他之所以那么英勇是因为想在事后得到表彰和现金奖励，从而给他母亲治病。很多人在事后去医院看过保安的母親，我也去了，是乳腺癌晚期……”

　　陈瑶儿叹气的声音如同水面的波纹一样朝四周荡漾而去。很快她又开了口：“那个因为手机被杀的储户，听说那天他刚好去银行取了50万现金，后来他心甘情愿把50万现金交给歹徒，却为了一部手机丢了性命，你猜这是为什么？”

　　杜琪辉看着她，问：“为什么？”

　　杜琪辉的回答让陈瑶儿很兴奋，她说：“你看过推理小说没？我们一起来推出其中的原因吧！”

2.回忆

　　乞丐躺在商业街的入口，他手上拿着一个破旧的铁碗，不停地敲击着地面，同时不断地朝着过往的行人磕头乞求，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话。今天是周一，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乞丐躺了很久才收入十来块钱。他正准备换个地点，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百元的红票子。

　　乞丐愣了一下，赶紧磕着头：“行行好，行行好。”

　　那人把钱丢进乞丐的碗里，乞丐一把抓起塞进自己的口袋里。那人又递给乞丐一张纸条，说：“照着上面的时间去上面的地点坐着，之后还有更多的钱给你。”

　　乞丐接过纸条看了一遍，狠狠地点点头。那人微笑着离开了，临走前对乞丐说：“记得穿整齐点，不然人家不会让你进去。”

3.推理

　　陈瑶儿把两个歹徒按甲乙标注之后说：“我们姑且从两个歹徒的自相残杀开始，为什么歹徒乙要杀掉歹徒甲？”

　　“不是说起了内讧吗？”杜琪辉的心思都在他等的人身上，对陈瑶儿的回答纯粹出于礼貌，所以也很敷衍。

　　陈瑶儿说：“根据在场的人后来的口供，残忍枪杀保安和那名普通市民的人都是歹徒甲，而发起争执的人自然就是歹徒乙。也就是说歹徒甲是一个亡命之徒，而歹徒乙却良心未泯。就算他们之间有争执，并且其中一个杀掉另外一个，不应该是歹徒甲杀掉歹徒乙吗？”

　　陈瑶儿的推理让杜琪辉产生了兴趣，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咳嗽了两声，回答道：“现场那么混乱，每个人都被吓得不轻，加上两个歹徒都穿一样的潜水服、戴一样的头套，很可能是目击者将两人搞混了。”

　　陈瑶儿不停摆手：“首先，歹徒甲身材矮小，歹徒乙身材魁梧，两人不可能搞混。其次，歹徒甲杀保安和储户的时候血溅到他身上，歹徒乙直到最后被抓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总之，杀人者的身份是不会错的。”陈瑶儿接着自己的话，道，“后来调查歹徒甲的身份时也出了问题，歹徒甲竟然是个乞丐！”

　　杜琪辉“哦”了一声，说：“难怪他的身材瘦小。”

　　陈瑶儿摇摇头，双眼发亮，说：“我想的是，这很可能是那两个歹徒的阴谋……”

　　就在这个时候，杜琪辉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是他要等的人打来的，对方告诉他堵车了，要比约定的时间晚点到。

　　电话刚挂，陈瑶儿的声音又传来“：所以，我认为被杀的那个乞丐根本就不是歹徒甲！”顿了顿，陈瑶儿又问，“可是一个乞丐为什么要去银行呢？”

　　杜琪辉接过她的话回答道：“存钱吧，乞丐的收入其实很不错的。”

　　“警察后来查出乞丐并没有在这家银行有开户记录，也因此，警察最终确定了乞丐就是歹徒甲。可是，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那么乞丐就只是个替死鬼，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抢劫犯还逍遥法外！”

　　“那你也要用一个事实来支持你的假设，就算那个事实也只是一个假设而已。”说完杜琪辉又加了一句，“也就是说，歹徒到底能有什么阴谋？”

　　“他想借假死转移别人的视线，然后藏在当时被劫持的人里逃走。”

　　“没有道理啊，他也不知道事后警察会将他的同伙抓住，他完全可以跟同伙一起抢了钱就跑。”

　　“如果他知道他的同伙要被抓呢？”

　　杜琪輝怔住了。

　　“如果他不想跟同伙平分这笔钱呢？”陈瑶儿说，“我是这么想的——他事先雇了那个乞丐，让对方在一定时间去银行里等着，然后在和歹徒乙争执的时候，趁机以胁迫人质带走人质的空当，在隐蔽角落威胁乞丐换上自己的潜水服，在两人互换好后，回到现场，歹徒乙就一枪崩了乞丐，这样歹徒甲就能借乞丐的身份藏在人群里。我想，他可能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迷惑了歹徒乙，比如‘我们兵分两路逃走，又或者‘我留下来观察警察的动静之类。只是歹徒乙万万没有想到这其实是歹徒甲的一个杀死他的诡计。”

　　“难道歹徒甲有预知能力，知道歹徒乙要被赶来的警察抓到？”

　　“歹徒甲不是有预知能力。”陈瑶儿顿了很久，然后缓缓道，“只是大家都漏算了一个人。”

　　杜琪辉的眉头拧了起来。

　　“是司机！银行抢劫不可能没有专门开车的司机。”陈瑶儿说，“这次银行抢劫让银行损失了两百万，可是之后却没有在现场找到一分钱，原因就是司机拿走了这笔钱。”

4.试探

　　杜琪辉脸色变阴，目露凶光，他问：“既然钱到手了，为什么他们还不走呢？”

　　陈瑶儿解释：“人都是贪心的，银行的金库里可不止两百万。总之歹徒甲用了什么办法让歹徒乙留了下来，目的就是送他去死，从而吞了他那份钱。”

　　“难道他们不怕歹徒乙被抓后供出他们？”

　　“我见过歹徒乙的照片，一看就是个哥们义气至上的家伙。他们可能之前互相做了什么承诺，比如死也不出卖兄弟，再或者赌咒说出卖兄弟死全家之类的。他们了解歹徒乙，自然不担心他把自己供出来。”

　　陈瑶儿话音刚落，杜琪辉就从身上抽出一把刀，刀尖直抵陈瑶儿的脖子，刀锋在月光下闪着瘆人的寒光。他冷冷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别再跟我耍嘴皮子了，你不说的话，我也不介意让你带着这个秘密去见阎王爷！”

　　“别激动，我说还不行吗？”陈瑶儿道，“其实，所有人都漏算了一个人，就是那个被杀的保安。大家都认为保安是英勇献身，但实际上，那个保安是劫匪的内应，他参与抢劫就是想筹集母亲的手术费。而他之所以反抗，是想在事后洗脱自己的嫌疑。可是我想，杀死保安并非你们之前计划好的吧？”

　　杜琪辉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之色，陈瑶儿的话也因此变得轻柔：“我调查过那个保安——谁会忍心杀害一个和自己一起长大，从小就上同一所学校，关系一直最铁的伙伴呢？”

　　杜琪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放下了刀，陈瑶儿继续说：“我猜想歹徒甲知道你和保安之间的关系，担心一旦他被怀疑，你肯定会暴露，而你一旦暴露，歹徒甲自己也就危险了。所以他才没有跟你们任何人商量，借着保安假意反抗的时候真的开枪杀了他。”

　　杜琪辉重新瘫坐在座椅上，缓了会儿，问：“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陈瑶儿说：“我只是一个女人，女人都欣赏有钱有能力的男人。”杜琪辉笑了：“我有钱有能力，多的是女人愿意跟着我，我凭什么就选你？”

　　陈瑶儿几乎是脱口而出：“如果我能救你一命呢？”

　　“怎么救？”

　　“歹徒甲为了让自己安全，几乎算计了所有人，你认为他会单单漏掉你？”陈瑶儿话音刚落，远处停下一辆出租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杜琪辉一直在等的人，也就是歹徒甲，杜琪辉将刀收回衣袖里。

　　歹徒甲慢慢走过来，眼睛一直警惕地盯着陈瑶儿。

　　就在他刚刚来到杜琪辉身边的时候，陈瑶儿突然大叫：“快动手！”

　　她的声音一出，杜琪辉和歹徒甲几乎同时从身上拔出刀，但杜琪辉的刀是藏在袖子里，而歹徒甲的刀则藏在口袋里，所以歹徒甲慢了一步，这慢一步的工夫足够让杜琪辉把刀扎进他的心脏里。

　　随后，歹徒甲晃悠几步，“扑通”一声跌进护城河里。

5.报仇

　　杜琪辉把钱藏在附近一栋废弃建筑物里，他带着陈瑶儿去拿了钱，然后赶到火车站，买了下一趟火车的票，来到站台上。

　　站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和几盏昏暗的灯，远处有火车的呼啸声传来，他们要搭乘的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要不要我帮你提？”陈瑶儿指着杜琪辉手上的大皮箱问道。

　　“不用。”杜琪辉把皮箱换了只手，朝着火车驶来的方向望去，已经可以看见火车头了。

　　陈瑶儿笑道：“我救了你一命，你还不信任我？况且，我一个女人拿着这么大一个皮箱，怎么可能逃得出你的手心？”

　　杜琪辉看着身旁这个女人，突然觉得她如蛇蝎一样可怕，他打算在下个城市就找机会摆脱掉她。

　　陈瑶儿像想起什么似的，说：“还记得我们之前的推理吗？还有个问题一直都没结果呢。就是那个被杀的储户，为什么他会为一部手机丢掉性命？要知道他之前可是被抢了50万呀。”

　　“不知道。”此时此刻，杜琪辉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再陪她玩这个游戏了。火车已经驶到他的面前，正在慢慢减速，他就等着火车停下，然后大步跨上去，带着手上这些钱远走高飞，享受生活。他的脑子里满是今后的美妙生活，自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陈瑶儿脸色慢慢变阴，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突然，她使出全身的力量，一把将杜琪辉往前推去。

　　杜琪辉的身体撞到火车上，撞得他晕头转向，随后便一脚踩空跌下了站台，瞬间被火车轮子轧成了两半。鲜血从他身体溅射出来，有一部分竟然射到陈瑶儿的脸上，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让她看起来仿若厉鬼。

　　“你还漏算了一个。”陈瑶儿慢慢蹲下来，对着杜琪辉的尸体说，“那个储户之所以去银行取50万现金，是因为他收到消息，说他女儿被人绑架，如果他不及时交出50万现金，他女儿就会死。那部手机是他跟绑匪唯一的联络工具，所以他怎么也不肯交出去。”

　　一滴滴泪水从陈瑶儿的脸上滑下：“其实，绑架是他女儿自己制造的，目的就是骗她老爸的钱来用，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会要了她老爸的性命！”

　　火车终于停下来，下车的乘客看见这一幕吓得尖叫着跑开并且报了警。

　　陈瑶儿却瘫坐在地上，她坚持了这么久，顶着巨大的悲恸和愤怒，终于用自己的方式替自己的父亲报了仇。她倒在地上，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