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做过卡车司机,跑长途,拉煤,从煤矿送到电厂 。那年深秋,天刚开始冷起来,我去一个叫做五龙湾的煤矿拉煤。我们去的是一个车队,30多辆,是解放牌卡车,绿皮的,部队上常用的那种。
装上煤,出了那个矿的大门后,就会面临一段坑坑洼洼的路,这是我们车队司机最愁的一段路。我们开得很慢,就像负重的蜗牛,爬得小心翼翼。因为一颠簸,煤就会从车上掉落下来。我们不希望煤掉下去,但有人会希望。她们是附近村子里的妇女。
这些妇女不仅争着扫我们落下的煤,甚至会用特质的铁锨,从我们车上扒煤,这让我们司机很头疼。所以过那段路时,我们就像过雷区。
走出那段路,在一个拐弯处,会有一个小男孩在等我们。男孩10来岁的样子,很清秀,穿一身草绿色的有些肥大的衣服。他的脚下放着扫帚和簸箕。看到我们的车来,小男孩会抬起手来,敬礼,很标准,像军人。这是个可爱的男孩。
看到他敬礼,我会按一下喇叭。我们车队所有司机们,经过他时,也都会按一下喇叭。这是对他的回礼。
在那个煤矿拉煤的那些日子里,都会看到那个男孩站在那里,每次拉煤经过,男孩都向我们的车队敬礼。而我们,也会向他按响喇叭。
男孩是在路上扫煤屑的,但那条路上落的煤并不多,因为路上的坑洼要少一些。经过那个男孩时,我专走坑洼处。车队其他的司机们,也不约而同,都这样做了——因为我们都想为男孩做些什么。
那以后,我再也没去那个煤矿拉煤,再也没见过那个小男孩。我一直不知道男孩叫什么,家里是什么情况,如今怎么样了。我们只是两条迎头而过的射线,彼此路过,然后再无交集。
我一直记得男孩面对车队抬手敬礼的样子,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当年他致以敬礼的卡车司机们,在路过他时,曾经为他洒下一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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