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绰

　　

1.考試

　　我是一个职业验房师，我欺骗了许多人，最终害了自己的亲人！

　　望着那一张张粉红色的钞票，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两年前，我和一个叫柳眉的女孩相爱了，她清纯而恬静，是一家小医院的护士，追求她的人很多，可她偏偏看上了我。她父母强烈反对，因为我只是一个在施工队干粗活的打工仔。

　　柳眉说，我长得有点像法国影星阿兰德龙。我外祖父是新疆人，我遗传了他深陷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脸庞，高大的体魄。除此以外，我一无所有。

　　我萌生了当职业验房师的念头，我想我只有从一名干粗活的打工仔脱胎换骨成一个有点技术含量的人，这份爱情或许才能天长地久。

　　我在网上找到一个可以考验房师证的协会，但培训和考证要好几千。有工友劝我不要去考，说国家现在还没有正规的发证机构，谨防钱打水漂，但我想不了那么多，我需要这个证。

　　我开始在施工队、装修公司一点点地学习验房所需的知识，买来书勤学恶补。

　　准备了几个月，我去参加了培训和考试。天道酬勤，我顺利过关。虽然培训加报考费花光了我的积蓄，可我心里很高兴。

　　我印发了许多名片，也在网上发了许多帖子，半月过去后，我终于迎来了我的第一个顾客。

　　我背上验房师的行头，马上和他到了他竹雅居的新房。为了让他帮我传个好名声，我万分仔细认真地检查。我发现了16处需要整改的地方，在这16处中，有多处很明显是房产商为了节省成本而进行的偷工减料，蒙骗不懂行的业主，而不属于监工不严、建筑工人造成的过失。

　　我给顾客写了一个细致的整改单，并授意他如何去找开发商才能尽快得到解决。

　　其他的业主听说那顾客的房子验出这么多问题，也纷纷找我验，一时间我的生意好起来。

　　我按照150平方米以内200元，每增加50平方米加收50元的标准收费，二十多天，我挣了五千多元。

　　望着那一张张粉红色的钞票，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信心百倍地对柳眉说：“给我三四年时间，我一定会奋斗到一套房子作为向你求婚的礼物。”

　　正当我踌躇满志的时候，有一天，我收工回家，天色已晚，我匆匆往家赶，全然没有感觉到危险存在。

　　当我穿过必经的那个胡同时，突然，从暗处跳出三个蒙面人，一把灰撒向我的眼睛，就对我一顿暴打。打完后，有一个男人丢下话：“小子，有人叫你今后做事有分寸点，否则下次找你女友的麻烦。”说完，他们扬长而去。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我感觉背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我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我被打断了一根肋骨，不得不住院治疗。我心里能肯定，这是竹雅居的开发商胡老板指使人干的，目前我验的房子都是竹雅居的，房子被我验出了很多问题，要说得罪人就应该是他了。但是我没有任何的证据，这件事也就成了不了了之的局势。

　　我躺在病床上愤恨不已，可也万般无奈。让我内心惶恐不安的是，他们提到我的女友，我不怕他们找我的麻烦，但我决不允许他们对柳眉有任何伤害。

　　验房师职业刚刚为我的人生打开一道崭新的门，就遭遇职业无间道，今后我该怎样做，想到柳眉的人身安全我矛盾极了，难道我就这样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从此违心行事？想着这些，我对那个胡老板恨得牙痒痒的。

2.收买

　　伤势稍好我就出院回家疗养。

　　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她声称她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帮我讨回公道。我对她的话大感兴趣，我答应和她见面。

　　我按她的指引，在城郊无人的河岸边找到她。我钻进她的车，看到了一位三十多岁容貌靓丽、气质不凡的女人。尽管她戴着墨镜，但我还是能感觉到镜片后那两道锐利的目光。

　　她自我介绍叫凌丹妮。其实，一上车我就认出了她，我曾经在她的工地上打过工，见过她，房产界赫赫有名的大姐大。

　　她说：“只要你愿意按我的话接受媒体采访，打你的幕后指使者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你也会被打造成一个刚直不阿，舍己维护业主利益的金牌验房师。”

　　我表示同意，然后她开始如是云云地授意我。

　　她教我的话含蓄而击中要害，让人抓不住把柄，但足以让胡老板名声狼藉，同时又不露声色地粉饰了我这个验房师。

　　是的，谁也不会去接受一个修房子偷工减料，拿业主的生命作赌注赚昧良心钱，还对验房师使出下三滥手段的人。

　　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高明和厉害，此时我也明白在这次所谓的帮助中，最大的受益者是她。我早就听说，胡老板和凌丹妮为了一个黄金地皮各自在暗中运作，没想到会激烈到要拿我这个小人物的事大做文章，拿我当她的一枚棋子。

　　但这枚棋子我心甘情愿当，她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反悔，从她漂亮的坤包里拿出两沓钱放在车前台，说：“在商言商，只要你愿意合作，这两万元就是你的了。”

　　我瞥一眼这个工于心计的女人，突然恨从心来。想起我在工地上卖苦力的日子，日晒雨淋一月也就挣那么一两千，好不容易弄了个验房师来当，挣了个几千元却付出了一条肋骨的代价，还失去了安全感。

　　而他们随便在一套房子里少抹一层水泥浆子，该用双层中空钢化玻璃用普通玻璃，该用白水泥腻子用了滑石粉代替，成千上万的黑钱就滚进了他们的腰包。姓胡的不是一个好东西，她姓凌的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她修的房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背上肋骨处的伤在隐隐作痛，我的心忽地变得坚硬起来，要让我趟他们的浑水，两万元？不是打发叫花子吗？更主要的是，我看出此刻凌丹妮比我更迫切要姓胡的死，让他在房产界呆不下去。

　　我用毫无商量的语气说：“十万，外加帮我把一个人弄到市中心医院当护士，我们就成交。”

　　说完，我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步履很坚定，内心却在犹豫，我对自己说，如果我走出十步，她都没来追我，我可能会掉过头去找她。

　　凌丹妮比我沉不住气，我还未走出五步，她的电话就打来了，她说：“成交，但你必须给我做得漂亮点。”

3.无间道

　　一切按凌丹妮的暗中安排进行，效果比预想的更好。

　　人生就是那么变幻莫测，我一下变得有钱了，还帮柳眉实现了她长久以来的心愿——到市中心医院工作；而我已是人们传得沸沸扬扬的正义金牌验房师。我知道这个招牌的分量，它会给我带来滚滚的财源。

　　静下来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点隐隐不安，我拿了凌丹妮那么多钱，日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我有点后悔那天一时冲动，狮子大开口。

　　我忽然感觉凌丹妮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而我是一只飞入网中的虫子……

　　怕什么，来什么，凌丹妮的电话很快打来，她约我出去庆贺。我决定去见她，并把钱还给她，我不想再和凌丹妮有什么瓜葛。

　　凌丹妮这次打扮得很青春，一身运动装，也没戴墨镜。我上了她的车后，摸出那张十万元的卡递给她说：“我想活得踏踏实实的，这钱我不要了。”

　　凌丹妮望了我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她说：“你真天真！伸手容易缩手难，钱你安心拿着，别再提这个话题，今天我们的主题是为我们合作的良好开端而庆贺。”说完，她一踩油门，开着车向郊外驶去……

　　席间，我执意不喝酒，凌丹妮给我叫了一杯味道怪异的果汁。凌丹妮频频和我碰杯，几杯下肚，她似乎有点醉了，而我也感到头昏沉沉的，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春情荡漾，意乱情迷起来。

　　凌丹妮从桌的另一端绕过来挨着我坐，手搭在我的肩上，她说：“难道你真不知道，你买几套好点的西装来穿上身，就是标准的阿兰德龙吗？你是一个能激起女人欲望的男人。”

　　她一边说，一边把她的手从我的衣领口伸进去，理智告诉我得马上离开这条美女蛇，可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却像一个有魔力的陷阱，引诱着我一步步迈向她……

　　我醒来时天色已黑尽，凌丹妮已经不在。我一看时间已经快11点了，我怎么睡得那么沉，我突然想起柳眉上的是晚班，12点下班，我得赶回去接她，我慌乱地穿衣服。

4.报应

　　金牌验房师的招牌让我的生意如日中天，我招募了几个验房师，注册了一家验房师公司。

　　柳眉的父母不再反对我和柳眉的婚事，柳眉以前的同事一看见柳眉，就夸她有火眼金睛，能够发现我这么一个潜力股。

　　只是那晚和凌丹妮的事，我感到愧对柳眉，我决定今后远离那条美女蛇。

　　可是，事情完全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凌丹妮像一只长满触手的章鱼，让我挣脱不得摆脱不了。我这个金牌验房师成了她规避黑心造房风险的挡箭牌。

　　我的正义和正直只是对其他房产商而言，凡是凌丹妮所修的房子，有业主找上来验房的，都得我亲自去验，没找上门来的，她让我去拉他们的生意，好让我暗中操作。

　　凌丹妮說，她让我瞬间拥有了一切，也能让我瞬间失去一切。我相信这个女人能做到，这个心狠手辣神通广大的女人。

　　我不愿意失去我已拥有了的一切，我唯有屈服。

　　我良心常常不安，但也只能在心里祈祷凌丹妮的那些问题房不要给业主带来灾难。

　　我的身体在魔鬼和天使间周旋，灵魂在正义和邪恶的双重面目下扭曲，我疯狂地向凌丹妮索要钱财。

　　凌丹妮在碧水湾送了我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还送了我一辆车子，我和柳眉在碧水湾安下了家。我用我当验房师挣的钱，拼命地花销在柳眉身上，给她买衣服买首饰、买高档化妆品、高级营养品，似乎唯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得到少许安稳。

　　一天早晨起床，柳眉突然呕吐，我陪她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怀孕了，我惊喜万分。这时，凌丹妮的电话打来，我不得不去。我把柳眉送回家，临走时，柳眉躺在床上还微笑着向我挥了挥手。

　　没想到，这是柳眉留给我的最后一笑。

　　仅仅只两个小时的时间，小区的保安打来电话，说我们那幢楼的四楼发生火灾，火势迅速蔓延上去，柳眉在睡梦中因浓烟窒息而死。

　　我记起那幢楼的穿墙管道没有安装阻火圈，当初我和凌丹妮争过，凌丹妮训斥我：“你看见过天天烧楼的？”

　　一个阻火圈三百元，凌丹妮在此项上，每一套房子多赚了三百元，而这三百元却夺走了我至爱的两个人的生命，还造成了其他人的伤亡。

　　警方在调查火灾事故中，一些黑幕将被扯出，该来的都来吧，柳眉已死，一切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胡老板找来，说他找到了当初打我的那三个人，他能证明一切都是凌丹妮设的计，叫我和他联手搬倒凌丹妮，我望着他欲哭无泪，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