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绑架
年3月的一天,做拉链生意的浙江老板何国浩的家人来电话报案,称何老板被人绑架了,正在执勤的我带人立即赶到了何家。
何家的儿媳妇小朱讲:“当晚七点左右,来了几个人说要与我爸谈生意,请我爸出来聊聊。
“因为平时谈生意的事很多,我爸当时也没在意,就随他们上了门外的汽车。”
“但一小时后,有人来电话说:‘何老板在我们手里,你们家今晚就别等他了。我当时问:‘你们是哪里的,有什么事吗?对方讲:‘我们现在手头紧张,想找何老板借点钱花。你们赶紧准备钱吧。我当时一听,心说坏了,这不是绑架了吗?我马上问他们在哪里,他们只让我们等电话。放下电话我们就给派出所打了电话。”
我当时问她:“你们当时看清他们开的是什么车了吗?”
何家人说:“我们当时都没在意,再加上天已黑了,没看清他们开的什么车。”
“来的这几个人,你们有见过的或熟悉的吗?”
“没有,不过……”小朱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一个人好像在生意场见过,我想不起来在哪儿了。”
我们经过分析认为,那几个来人中,既然有以前生意上往来,不是有经济纠纷,就是纯属诈钱。所以,短时间内,何老板的生命不会有危险,我们决定派民警潜入何家守候电话。
当晚11时许,有人来电话说,他们把何老板押到了河北省白沟地区,但没说在什么地方。他们威胁何家不许报案,否则就不客气了,并让何家准备20万元钱等电话赎人……
3月21日,一天没有音讯。
3月22日,一白天没有音讯,我们和何老板的家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晚8时整,何老板家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何家儿媳小朱赶紧拿起电话,只听对方讲:“何老板在我们这儿,没事,你们家人就放心吧。明天上午,你们带钱到赵青子家来赎人,如果你们不来,或者报官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了!”
我们示意小朱问一下何老板现在什么地方。小朱便问:“喂,我爸在哪儿呢?”
“我们都在赵青子家,不信,叫你爸和你说话。”说完,话筒内真的传出了何老板的声音。
我们当即示意小朱答应他们,明天中午一定把钱送到。
小朱当时也想起来了,是有一个叫赵青子的人,和何老板有过生意往来,小朱曾和何老板到赵青子家去过,他家住在白沟附近的一个村边上。这个村子好像是叫“淀前屯”。
我们向分局领导请示后,马上组成了一个抢救被绑架人质“突击组”:刘建华所长在家坐镇,由我和刘铁建副所长,带领五名民警,到“白沟”赵青子家去搭救人质。
3月23日上午9时整,何家儿媳小朱从银行取出了现金,装进一个小巧的手包里。
我和刘副所长挑选了实践斗争经验丰富的四名民警,还有驾驶技术非常好的老民警高凤海,带上何家的儿媳小朱和她的一个男青年亲戚,分乘一辆租来的“面的”和一辆从工厂借来的十人轿,荷枪实弹地踏上征途。为了行动隐蔽,我让大家在警服外都套上了便装。
淀前屯,是位于白洋淀最东边的村子,传说这个村自古出土匪。抗日战争时期,连日本鬼子都不敢轻易进村,看来,我们今天要闯一闯了。
由于道路不熟,再加上交通堵塞,我們下午两点多才到白沟。我们在路边上的一个小饭馆,简单吃了点东西。
在饭馆里,我们问老板娘去淀前屯的路怎么走,老板娘很热情地告诉了我们。
接着,老板娘很诧异地问我们去淀前屯干什么?我们说去找一个朋友谈点生意。
老板娘微微摇头一笑:“他们村的路可不好走啊。”
2.进村
我听出她话里有话,忙问道:“怎么呢?”
“他们村有的人不是人。”
我就势接过话茬说:“是呀,是呀,我也听说他们村的人胆大。”
“什么胆大呀,那是穷急生疯!这不,前几天他们还绑了一个老板来呢。”
我一听忙问:“绑了一个老板?为什么?”
“不为啥。听说是那家人做买卖赔了钱,又连着死了俩人,他们就绑个老板讹钱。”
“那老板是哪儿的?”
“那老板是……”老板娘撩开门帘,对门外一个摆百货摊的人问道,“二兰她妈,淀前屯绑的那个老板是哪儿的?”
摆百货摊的人说:“是浙江的,我以前买过他的拉链。”
我不解地问:“怎么,他们绑了一个老板。你们都知道?”
“这白沟大街上都传遍了。人家这叫本事。”
“这事就没人管吗?”
“谁管谁呀?谁有本事谁弄钱,谁弄了钱是谁的。就是他公安局的人来了,不撂下俩钱也甭想放人。”
闻此言,我们心中一惊。看来我们原来的作战方案必须改变。
我和刘副所长迅速研究制定了一套新的且唯一可行的作战方案。我们的原则是既要保证救出人质,又不能交给他们分文。
为了不惊动对方,民警高凤海扮作出租车司机,刘副所长扮作跟车的副司机,带小朱和她的亲戚进村。
到赵青子家后,让小朱出面,见到何老板后,就说钱在车上,让赵青子陪何老板到出租车上取钱,然后乘机把何老板推上车就跑。
我带其他人上另一辆车,和“面的”拉开一定的距离,停在村外打接应。如果救人不成打起来了,只要村里一响枪,我们就拼命往村里冲去救援,如果他们能顺利地把人抢出来,我们就断后护航。
这每一环节都不能有半点的差错,否则就会出现不可收拾的结果。
我们几乎是爬行着穿过热闹的白沟市区,又按照饭馆老板娘的指引,拐上通往淀前屯方向的唯一的一条窄得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行的柏油路。
终于,淀前屯近在眼前了。我和几个民警乘坐的车停在了离村约一公里的地方,“面的”径直进了村。我下车后,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在我们的车旁不远处,有一条不高的土埝,几棵苍老的柳树,颓废地立在土埝上。土埝下有一条平缓的坡地,和我们进村的路形成了一个“丁”字路口。
我当时眼前一亮,马上让司机把车横过来退进这个“丁”字路口。
我当时想,这样停车,如果村里有事,向右一打轮就进村,如果向回撤,向左一打轮就上公路。
以后事态的发展,证明了我当时的想法和做法是非常正确的。当时是下午4点,我们大家坐在车内,屏声静气,紧盯着面的离去的影子。
大约过了二三分钟,我发现面的朝我们这边疾驶而来。车后卷起的长长的烟尘中,有人开着小拖拉机、摩托车、农用三轮车,挥舞着胳膊叫喊着紧追在后面。我当时断定,刘副所长他们抢人成功了。
我立即让大家做好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手枪。转眼间,“面的”到了跟前。刘副所长跳下车,挥着手枪说:“拦阻他们!”
我应声对大伙喊了声:“跟我上!”然后带领大伙朝着追赶过来的人迎面冲上去。与此同时,高凤海加大油门,冲上公路,朝着与去白沟相反的方向疾驶而去。
我和大家分散成了一个倒八字形,把追赶的人们拦在了土路上。大家手里的枪,都发出了子弹上膛的响声。我们当时的气势,如下山的猛虎,一下子把追赶的人们镇住了。就这样,双方对峙了十几秒。忽然,一个身穿警服,但无领章帽徽的中年人,对和他一起追赶来的人们一声喊:“大伙上,他们不敢开枪,派出所的人马上就来,别让他们跑了!”
说着,他从拖拉机上抽出了铁摇杆,挥舞着向我们打来。
民警徐建上前,一把抓住那人手中的铁摇杆高声说:“你敢动手,我崩了你!”
那人稍一打愣,又有一个人上来抓住我的胳膊,要夺我手里的枪。我使劲推开他,冲他喊道:“我们是警察,你们不要动手,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
穿警服的人闻声说:“别听他们骗人,我是村长兼书记,你们有种就跟我们进村!”说着,他又举起了铁摇杆。后面的人,有的拿铁锨,有的拿锄头,有的拿扁担,有的拿砖头,向我们包围过来。
3.抓捕
这时,刘副所长举枪向天空“砰”地鸣了一枪,那些人一激灵,站住不动了。这时,从村里赶来的人越来越多,穿警服的人又挥手招呼在不远处地里干活的人:“你们都过来,把他们截住,别让他们跑了!”地里的人,都纷纷向这边聚拢过来。
按我们原来的设想,救回人质的同时,还要寻机抓住人犯,现在看来已是不可能了。我当时想,不能再和他们纠缠了,必须赶紧撤,否则,真要让村民围住,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于是,我让司机赶紧掉头,又喊大伙儿快上车。司机把车头刚掉过来,大伙儿正陆续端着枪倒退着上车的时候,穿警服的人对开拖拉机的小伙子说:“把拖拉机横在他们车前面,挡住他们!”拖拉机司机闻言,开车就往我们的车前绕。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真要让拖拉机挡住车就麻烦大了!他的车头刚超出我们的车,刘副所长又“砰”地朝天鸣了一枪。
也许是那拖拉机司机当时心一慌,拖拉机一下子熄火了,停在了路边。我当时心想,好!天助我也!我们的汽车,乘机超过了拖拉机上了土路。这时,看大伙儿都已相继上了车,我才和刘副所长跟着汽车跑着,跑到车门口,就势跳起来往车里一滚,“跟头把式”地上了车。穿警服的人一见我们都上车走了,又带人追过来,砖头、土块砸得汽车“咚咚”作响,汽车开足马力穿过土路和小桥上了公路,朝着“面的”逃跑的方向奔去。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只是一个劲地猛跑。
在车上,我让所有的民警赶快脱掉便服,换上警服。就在我们快要追上了前边的“面的”时,有一辆警车朝我们迎面开来,见到我们的车,戛然停下。
高凤海开着“面的”丝毫没有减速,晃了一下冲了过去。因为路窄,我们的车宽,到跟前必须减速慢行。对方车上下来几个警察,示意我们停车,到跟前一看我们车上坐的都是警察,又摆摆手让我们过去了。
我们在白洋淀边上的一个小码头附近,追上了“面的”。
出了这条小路,就到了雄县界内新修的一条很宽阔的大道上,我们停下车碰一下情况喘口气。
何老板从“面的”上踉跄着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我们面前,声泪俱下:“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谢谢!”
原来,和饭馆老板娘讲的情况基本一样,赵青子最近的生意不好,再加上其父和弟弟相差三天相继病故,家中几乎连买盐的钱都没有了。赵青子家的境遇,得到了全村人的同情。
他们穷急生疯,赵青子的表弟——住天津市红桥区的无业青年赵立生,提出了绑架何老板诈钱。这荒唐无知的犯罪计划,竟得到了村长的大力支持。
他们认为,反正何老板是浙江的,天津公安不会管他,当地公安又都是本乡本土的公安,更不会干预。
他们把何老板从家里骗出来后,何老板不从,他们一路拳脚地把何老板绑架到淀前屯。
赵立生在和何老板家通电话要钱的同时,村长组织了三十多人,在赵青子家昼夜守候。村长宣布:“只要钱一送到,按每人每天五十元发工资。”这些人在赵青子家,时刻不离何老板左右半步。
而这几天的所有开销,都是赵青子家借高利贷来的。
那天,村长他们估计送钱的人中午一点左右到。
在村长的指挥下,安排了四五十人,在公路下道处的小石桥头设了卡子,送钱的人肯定是有来无回。
可阴错阳差,我们走错了路,再加上在白沟市里严重堵车,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我们也没到。他们估计我们不去了,这卡口就撤了,剩下二三十人到赵青子家继续守候。
刘副所长他们乘“面的”突然来到,让赵青子和村长他们措手不及。小朱沉着地对赵青子说:“必须要见到何老板,并让他亲自到车里拿钱。”
村长和赵青子见只来了一辆车也就放松了警惕,从里屋叫出何老板,押着何老板出来拿钱。
从屋门口到院门外这短短的十几步之间,小朱用浙江义乌土语告诉何老板,民警都准备好了,只要他尽快上车就行了。赵青子他们没听懂小朱的话,但何老板心领神会。
车没有熄火,车门开着。来到车门前,小朱猛然推着何老板滚进了车内,刘副所长对高凤海喊了一声:“走!”赵青子还没反应过来,高凤海猛踩油门向村外冲去……
车子驶出雄县,进入霸县,我们紧张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晚上10点整,我们经历了惊心动魄的12小时后。成功地解救了被綁架的人质,回到了派出所。
三天后,策划这起绑架案的主犯赵立生,被我们抓获归案。当我们嘲弄地问他何老板是怎么回来的时候,赵立生眨巴着小眼睛诡秘地说:“我他妈也纳闷,何老板真有本事,他家的人不知从哪儿雇了一帮人,都拿着枪啊,真的,您别不信,都开了枪啦,撂倒好几个,硬把何老板从村里给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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