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

　　

　　面对着皇榜，左青痛不欲生。十多年苦读，盼的就是一朝金榜题名，没想到如今却是榜上无名。想起家中老母，他死的心都有了。

　　夜凉如水，左青裹了裹单薄的紫衫，拖着双腿回到他落脚的客栈。客栈外挂起大红灯笼，叫嚣声不绝于耳。左青走了进去，向人打听，原来王寿高中探花，于是大摆筵席。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一同参加考试的同乡王寿那副得意模样。左青看了，真是眼红。其实，他清楚王寿的家境好得不得了，本不用像他们这种穷书生这般寒窗苦读。可是命运也是欺软怕硬的。

　　不，王寿一定是靠着家中背景，朝中有人！左青转念一想，自己其实也有一个舅舅在朝中为官，此次还是评卷人之一。舅舅很想帮忙，可是左青的答卷实在差得太远。“文采太差了！”舅舅如是转述了另外两位评卷人的话。

　　我是个没有才华的人，左青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桥边，准备跳下去。他望着桥下漆黑的流水，心神一阵恍惚。双脚不知不觉没了力气，身子直直地向前栽去。

　　突然，他整个人悬在半空中，上不来也下不去。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一阵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才华，只是需要发现而已。我可以帮你发掘你身上的三种才能，不知你愿意接受吗？”

　　左青被吓了一跳，大叫着说：“这位高人，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从小到大，都一事无成。因为是村里第一位考上秀才的，所以唯有文采还自以为不错。想不到都是自欺欺人罢了。除此之外，我身上根本不可能还有别的才能……”

　　“呵呵……”那人朗声笑了一阵，“我留了一份礼物给你，能帮助你发掘才能。信与不信，全在于你，咱们后会无期……”

　　话音刚落，左青感到一股怪力将自己拉回桥上，他左右看去，四周黑茫茫一片，半个人影也没有。他突然感觉屁股下面软软的。伸手一摸，滑腻腻、冷冰冰。他站起来一看，一片荷叶里盛着银、金、红三尾鲤鱼。左青好久没打牙祭，便将三尾鱼包好，藏进衣服里。

　　回到客栈，左青仔细回想起桥上听到的那段话。心中偷笑，定是同乡好友怕他寻死，于是装神弄鬼，戏弄于他。他更怀疑是王寿布下的局，如果自己真把这事当真，那群人一定会从柜子后面跳出来哈哈大笑，让自己沦为众人笑柄。

　　左青把鱼放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三更，心想那帮人也不会有如此耐性，于是摸黑下床，点燃蜡烛，拿了一尾银鱼，到了厨房，用水煮了，然后端到客房食用。吃过之后，感觉肉质与一般鲤鱼无异，身体也没变化。

　　左青倒头便睡，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左青便整理好行李，把剩下两尾鱼一起收好，退了房。回乡对左青是个很艰难的决定，但是不回去，盘缠已然不多。

　　出门走得几步，左青便见一老妇人向他走来。妇人满头银丝、腰身佝偻，背着一个胀鼓鼓的碎花行囊，想来也是远行之人。妇人开口便问道：“请问这位年轻小哥，到青枫街桂昌阁怎么走？”

　　“那里离此处两条街，你在遇到的第一个路口向左，再在下一个路口向右，再向前走个数十米，再往左转就到了。”左青路过那边两次，熟练地回答道。

　　老人许是耳朵有些背，或是记性不太好，便要左青再重复。

　　左青有些不耐烦，从背囊里取出纸、笔，准备将线路图画出，给老人看。谁知，他突然感觉遍体清凉，仿佛有一股寒气直往执笔的手上冲。突然，他用极快的速度在画纸上将这一带的街道景色全画了出来，宛如“清明上河图”。

　　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完成这一切，把老人看得瞠目结舌。

　　原来，我有画画的才华啊！左青心中窃喜，这必是银鱼的功劳，这才激发出了自身的才华。左青当即回到客栈，放下包袱，取了剩下银两，去往市场买来最好的纸笔，一阵挥毫。

　　隔天，他便带着自己的三幅作品前往画院，希望能出手。

　　“你的画太好了！”画师称赞道，“笔法细腻、布局精妙，简直无可挑剔！”左青一听，心中喜不自禁。

　　“可是，”画师突然变了一副脸色，“你真是身不逢时。如果你的画在前朝一定会被皇上所喜爱，因为前朝皇帝最爱建筑风景画，但是建筑风景画最被当今圣上所厌恶，所以价值一落千丈。”

　　左青又受到了打击，原来他确实有画画的天赋，却只擅长建筑风景画。这种不被赏识的画技再精湛又有什么用！为了画画，他特意买来最好的笔和纸，这一笔花费让他已经快要呆不下去了。

　　这次，左青没有慌乱，他想起自己还有两尾鱼呢。于是当晚，他迫不及待将金色的那尾鱼煮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整理了行李，去投奔不远处的舅舅家。他打算在舅舅那里暂住两天，借些银两回家。如果能够碰巧展现才华，那很有可能不用回去了。舅舅虽然好生接待，但是左青从眉眼中还是看到了舅舅眼中神色不太情愿。

　　這天夜里，左青正在房内读书，突然听得房外很吵。出来一看，只见舅舅正在跳一种奇怪舞蹈。一个藤编的小球在舅舅脚上方上上下下。

　　左青看着好玩，就主动找舅舅借来玩。突然一股子凉意冲到了左青一双脚上。藤球在左青脚上、膝盖、肩膀、头顶到处跳跃，丝毫没有落地的倾向。左青的表现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是大为惊讶！

　　舅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热情款待不说，还叫来了歌舞表演，中间又让左青耍蹴鞠助兴。左青这才知道这藤球便是大名鼎鼎的蹴鞠。

　　原来他的运动天赋很好，当然这也多亏了那条鱼激发出了潜藏在他身体里的能力。可是，这种能力有什么用武之地呢？

　　一连住了几天，舅舅天天好吃好喝招待。这天晚上，舅舅突然告诉左青，过两天有个蹴鞠比赛，希望他上阵一显身手。马上就可以显示自己的才华，左青一口答应了。

　　到了比赛当天，锣鼓喧天，礼炮齐鸣。左青虽有些紧张，却也表现得不失水准。那球就像粘在他身上一样，怎么耍都不掉。

　　可是一场比赛下来，舅舅脸色变得很难看，回家就大吼：“没用的东西，立马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害老子输了五万两啊！”

　　原来，左青控球技术很好，可是他的招数只能表演。他殊不知这蹴鞠是竞技运动，以进球为主。他不会传、又不会射，在场上等于没用。左青舅舅参与了赌球，左青队输了，害他赔了一大笔。

　　左青又没了去处，只得在街上闲晃。他心中苦闷，想起最后一条鱼。左青当即就烧了一堆柴火，把最后一尾红色的鱼给烤着吃了。

　　吃完之后，左青的眼睛就开始不停地瞟，瞟什么？他不自主地盯着男人的钱袋和女人的胸部看。

　　他用双手赶快掬了凉水洒到脸上，这才清醒过来。原来，他是有了犯罪的欲望。难道说，第三条鱼激发了他犯罪的天分？

　　他想着想着，就不由逛到了一家银号旁边，心中马上就浮出了几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取银两的妙计，正当他准备试试时，突然一个捕快从他身旁经过，吼了一嗓子：“这么晚了，瞎溜达什么！”

　　左青这才清醒过来，做贼似的跑了。舅舅那边他是没脸去了，于是他不由得又想起了王寿，好歹是个同乡好友，他又高中了，心情应该很好。施舍他几两银子，住客栈应该还是不成问题吧。这样想着，左青回到悦来客栈，一打听，王寿已经搬到另一家更好的客栈去了。

　　左青打听了王寿房间位置，上到二楼，便听房内有响动。全是莺歌燕语，想是王寿正在风流快活。

　　左青厚着脸皮，敲门进去。王寿见他进来，很吃惊，但很快恢复神色。想不到，王寿真够意思，他立刻让身边两个美女走开，请左青坐下，然后把门关上。

　　左青正待跟他一叙家常，谁知，王寿劈头盖脸地问：“左大秀才，今儿怎么有空前来拜访啊？日后可要多照顾兄弟我啊。”这种讽刺，左青听得分明。他拼命抑制心中怒火，可是脑中还是盘算起杀死王寿的邪念。

　　左青瞥一眼王寿房内的珠宝盒，还没关上，想是刚才作乐时打开准备打赏两位美人的！

　　看着王寿变化的丑恶嘴脸，左青的大脑里已经瞬间构思出犯罪计划——用旁边一把木琴将王寿敲晕，然后将他拖到凉台，正面向外悬空，然后双脚绑住……连时间证人他都有了，一切都能没有半点破绽，左青心中一阵狂喜……

　　草地上一具男尸，衣着华贵。捕快们正在分析：“完全没有任何疑点，还留了遗书，看来是自杀。”另一个捕快也点头。突然，一个捕头走了过来，说：“这是一起谋杀，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凶手……”

　　这人詳细地说出了一名娇弱女人的犯罪方式和残留证据，女人瘫软在地，被捕快们缉捕归案。

　　原来，这个捕头便是左青。转眼已经过去十年，十年中他破获了大小数百起无头冤案，已然成为全国最有名的神捕。他心中窃喜：幸好他当年没杀死王寿，而犯罪的天赋让他最能洞悉罪犯的心理，所以才能破获无数案件。有今天的一切，他还是要多谢那三条天赋鱼……每年的今天，也就是多年前他跳桥的日子，他便会来到这座桥下，摆上祭品，跪拜河神，感谢赐他三条天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