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浪 猫 之 死

 

寒冬来临，在靠近阳台的草堆里，

光滑、畏怯的猫妈妈安稳了新家，

她带着两只尚未足月的小猫咪，

在迁徙中领受未来的流浪生涯。

 

小猫咪从早到晚尽情地戏耍，

他们捕捉、撕咬，滚一身草屑，

在残酷的战斗游戏中学会长大，

欢度着短暂、快乐的童年岁月。

 

当冬日寒阳在头顶照得暖洋洋，

猫妈妈不时将幼儿亲切地呼叫；

他们就依着母亲甜美的乳房，

任她拿舌头舔梳柔嫩的茸毛。

 

当她撇下小猫咪去独自觅食，

老东家藏在玻璃后看得分明，

他溜进园中撇下香甜的诱饵，

大胆的猫哥哥立即落入网中。

 

猫妹妹一声惊叫，躲进洞里，

哥哥的撕咬声却使她心神不宁，

她悄悄探出身,全不认识人的诡计，

老东家好得意:”看你逃得出我手心!”

 

当老公鸡还在园中惊叫不止，

温驯的家鸽将雏鸟紧紧翼护，

闻声归来的猫妈妈却痛失幼子，

她咆哮奔窜,发泄着心中的痛苦。

 

葬礼的晚歌或是惊蛰的雷鸣，

都不曾如此使春夜失却安宁，

老东家日夜警戒，紧闭窗门，

他要用耐心来对抗疯狂的兽性。

 

两只可怜的猫咪尚不能吃肉，

日夜嘶嚎，呼应母亲的哀声，

人类的情感却会屈从于利诱，

他们不会任悲哀来损伤喉咙。

 

三天三夜，猫妈妈止不住悲哀，

老东家心肠也不觉为之撼动，

他叹道:”顽固的畜生,你要知好歹!

你带着猫崽度不过三九寒冬。”

 

他拿出一片肉投给可怜的畜生，

她却带着敌意远远地退避，

她对人恐惧是因为对人陌生，

阴森的夜之王国里谁与她匹敌？

 

她时常久久地扒着厨房的窗户，

向内凝视着困在笼中的小猫咪，

人对她示威，她也全然不顾，

等人追出去，她才仓惶逃离。

 

她日夜逡巡呼号，活像个幽灵，

呲开利齿撕咬，却无处雪恨，

满溢的奶汁将乳房胀得通红，

格外增添了他那母性的创痛。

 

第六个日子过去了，她的嘶鸣，

已渐渐衰竭，变成低微的抽泣。

小猫咪扛不住饥渴，舔起了残羹，

耐心的老东家终于放松了警惕。

 

就在他忘记关窗的那个夜晚，

压住竹笼的砖头被推落在地，

老伙计赶忙起床到厨房察看，

两只猫崽中一只已不见踪迹。

 

他怅然若失，屈服于兽性的顽强，

哆嗦着离去，明白强留也无益，

猫妈妈救回儿女，所愿得偿，

不可挽回的厄运却向她进逼。

 

小猫咪不停地舔着母亲的乳房，

奶汁胀退了，生命的泉源已枯竭；

看着怀中的儿女日渐衰亡，

猫妈妈的苦难不知如何能了结？

 

第九个日子来临，小猫咪的灵魂

一一离开了他们萎绝的躯体，

绝望的猫妈妈将夭儿投进粪池，

独自消失在阴冷死寂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