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一

　　

1.出轨

　　姜树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那张开始显露疲态的脸，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视线继而看到了下腹微微的凸起，他赶紧把小腹收了回去。

　　在梳理头发的时候，他想：是不是最近运动量不够，加之对身材的管理松懈了，所以才出现了赘肉？

　　可是，除了这一点，自己跟同龄人相比，除了显得更成熟、稳重，还是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妻子最近好像对自己的关注少了？

　　想到这一点，姜树微微皱起了眉头。

　　姜树和妻子结婚已经18年了，婚后一路扶持至今，夫妻间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但最近，妻子的举动变得怪异起来了。

　　原本妻子每天下午在商场上完班后，都会马上回家张罗晚饭的，但最近半个月，都是妹妹花花在做饭。

　　而每次妻子虽然回来很晚，但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喜色。还有，妻子以前吃完晚饭后就一直不喜欢外出，现在却养成了饭后散步的习惯，每次还要带上她那个大挎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没课的时候，他呆在家，也发现妻子早上上班之前，家务活没干完就急忙出门去了。

　　为什么？

　　她是急着去干某件事情吗？还是说，她急着去见某个人？

　　姜树咳了两声，走出房门，客厅上面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过了18：30。

　　妻子又没有按时回来。

　　“我回来了！”妹妹推开门，一看他就招呼，“哥！”

　　姜树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有饭吃？”

　　“花花小姑你快做饭吧，我们快饿死了！”书房里，有两个少女的脑袋伸了出来。

　　是姜树的两个女儿。

　　“什么？嫂子又还没有回来啊？”妹妹无奈道，“哥，最近嫂子是怎么了？她那家超市工作量那么大吗？”

　　“我去看看，麻烦你准备晚饭了。”

2.跟踪

　　姜树出了门，刚到妻子工作的超市门口，便看到妻子正朝自己迎面走来，而跟她一起并肩走着有说有笑的，是个男人。

　　从男人身上的制服来看，应该是妻子的同事。

　　姜树下意识地闪到了一边，走进了一家药店门口，假装买药，視线却一直盯着药店的玻璃上。他看着妻子跟那个男同事经过药店，继续往前面的坡道上走去。

　　怎么？那个男同事也住在山脚下的住宅区里吗？怎么她都没跟自己提过？

　　姜树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发觉，他除了知道妻子在商场上午班这一点外，对妻子的工作状况，他一无所知。

　　似乎，以前妻子总喜欢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一些烦人的话，但他都没有留意。他的重心，都放在了两个女儿身上，或者关注自己弟弟妹妹的问题。后来，妻子就很少跟自己交流了。

　　姜树看着前面妻子的背影，默默地跟了上去。他看着妻子跟那个男同事经过了他们居住的小区，朝坡道一直走上去，直到拐弯，他看不到了。

　　这就是妻子最近迟回家的原因？他们去哪里了？感觉到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要丢失一般，姜树发疯似的跑了起来，但跑过一段距离后，却依然没有见到妻子的身影。

　　姜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刚进小区，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妻子跟那个男人停在了门口。

　　他下意识地又藏了起来。

　　妻子满面笑容地对那个男人亲昵地说着什么，而后，稍微把头低下，俯身在自己捧起来的东西上吻了吻。

　　那是一只猫。

　　他看到了妻子把一只大概三个月大的三色猫还给了男人，在男人接过三色猫后，她还摸了摸猫的头，显得恋恋不舍。

　　“没关系，你随时可以来我家看它。”男人安慰。

　　“哎，好！”

　　听妻子爽快地应答，姜树心里倏地就有一丝怒火冒了起来。

　　他很想这个时候冲出去，质问妻子，但理智告诉他，这么做只会把自己跟妻子的关系越闹越僵。

　　而他，不想失去妻子，更不能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失去母亲。

　　他该怎么办呢？

3.挣扎

　　当天晚上的餐桌上，第一次，姜树将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妻子身上。

　　他注意到，妻子只是静静地听着女儿跟妹妹的高谈阔论。

　　当女儿结束自己的话题后，姜树看向妻子：“我说，你呢，你上班的时候，有遇见什么事情吗？”

　　被丈夫忽然发问，妻子显得有点惊讶，席上的其他三个人也都看向她。

　　“对啊，嫂子，你最近很忙吧？经常晚回呢，商场有很多事儿要做吗？”

　　“也不是，最近不是快中秋了嘛，大家又得忙着买年货了，所以商场进了很多货，月饼、糖果、干果之类的干货，有时候忙着卸货，我得登记清点货单，所以就迟了。”妻子道，“没什么事，过一阵子就好了！”

　　撒谎。

　　姜树看妻子面不改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今天晚上的这顿饭，他吃得毫无滋味。

　　饭后，姜树坐到客厅打开电视看新闻的当儿，他不时地往厨房望去，发现打扫完清洁后的妻子，把那只挎包拿了出来，他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花花，我出去一下，散散步，很快回来。”

　　“好，不让我哥陪你去吗？”

　　“不用了，他没这习惯。”妻子朝他瞥了一眼，而后拿起挎包出了门。

　　怎么可能是散步？是去刚才那个男人家了吧？

　　姜树心里腾起一股怒火，他等妻子一出门，便赶紧起身，从鞋柜拿出鞋子的时候，动作却慢了下来。

　　即便，他现在能坐实妻子外遇的事实，又能怎么样呢？骂她一顿？还是打她一顿？事情闹开了，女儿们会怎么想？自己跟踪她，万一她知道了，她如果决定不跟自己过了呢？

　　那就什么挽留机会也没有了。

　　最终，姜树将皮鞋缓缓地放回了鞋柜里。

4.重新开始

　　姜家有一个景观阳台，阳台上种满了绿色植物，这些植物都是身为植物学教授的姜树栽种的，栽种了几年了，种类跟数量都颇为壮观，一年四季常青，还有花期不间断的鲜花绽放，简直就是个小型的花园，让左邻右舍相当艳羡。

　　而这样美丽的阳台，还是一开始，姜树结婚，妻子住进这里后，两个人一起设计，然后一点一点亲自挑选花种新苗，选择每一个季节会开花的植物，悉心栽培，慢慢才形成的。

　　姜树提着花洒，给阳台上的这些植物浇水的时候，依然想着妻子外遇的这件事情。

　　“老树，我先去上班了！”

　　姜树听到妻子叫了一声，而后关上了门。

　　他从阳台上看着妻子走出大楼，往外面走去，直到消失在转角处，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事，要怎么办才好呢？

　　不能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但自己直接指责妻子，或许会激怒她，所以，要在她不知道自己知道的情况下，制止她。

　　可是，要怎么做呢？

　　妻子会在外面找男人，是因为对自己不满意吗？如果是的话，那要怎么挽回她？

　　姜树的视线停留在阳台上那株鹤望兰上。这是今年刚分株移植的新兰，嫩绿的叶子，还有已经显露出明亮的橙色的花苞。

　　那是在决定把阳台改造成小花园的时候，妻子就一定要种的花。

　　“‘鶴望兰又叫‘极乐鸟兰，也就是‘天堂鸟之花，”姜树点头，“它们都代表了自由与幸福。”

　　“所以，我们的阳台上一定要栽种这么一株‘鹤望兰，那样，无论我们两个在哪里，都会永远自由永远幸福的。”妻子的脸上洋溢着期待。

　　“没错。”

　　姜树放下了花洒，看着那带着明亮花苞的鹤望兰。结婚这么多年，自己有给予妻子足够的自由与幸福吗？

　　姜树回想起来，婚后，原本也是一所学校教师的妻子，在怀孕后就不得不辞去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成为全职妈妈，操持着一家的起居饮食，特别是两个女儿的教育工作。

　　直到后来，女儿们渐渐长大，而家里的开支越来越拮据，妻子才提出重新工作，于是在家附近的商场找了一份工作。

　　他的关心，大部分都在女儿和自己的学术研究上，再没有问过妻子，她过得好不好，过得舒不舒心？或许，正是因为自己过于忽略了妻子的需求，所以，妻子才会外遇吧……

　　如果妻子坚持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怎么办？自己会放手成全他们吗？

　　不，不行！

5.关心

　　姜树来到了妻子工作的商场。

　　等他找到妻子的办公室时，却被告知妻子在大楼后面的货仓帮忙点货。

　　他把带来的“鹤望兰”放到了妻子的办公桌，然后去了商场的卸货区。看到穿着商场制服的妻子，正指挥着搬运工从货车上卸货，并对搬下来的货品，对照单子一一清点着数量。

　　听妻子有条不紊地指挥，以及专心对单的神态，姜树似乎是第一次，重新认识了妻子。

　　姜树在一边看着，直到货物卸完，他才慢慢向妻子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妻子面前，他就听到了一声称呼：“元大姐！都核对完了？没出错？”

　　“核对完了，没错。”

　　“辛苦你了，先喝瓶水。”

　　“好。谢谢你，老刘。”

　　是那个男同事。

　　看着妻子接过老刘给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起来，姜树这次没有躲避，而是直接冲他们走了过去。

　　“元元！”

　　“老树，你怎么来了？”妻子有些惊讶。

　　“今天下午没课，所以就来看你了，累吗？”姜树充满敌意地看了老刘一眼。

　　老刘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立刻开溜：“元大姐，你有事，我就先去忙了。”

　　“好。”

　　姜树看着老刘的背影，怒火中烧。

　　“怎么忽然会想起来要来看我了？有点反常啊！”妻子奇怪，半开玩笑地说，“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姜树连连摆手。

　　妻子带着姜树回到办公室，看到自己桌上的那盆鹤望兰，惊喜道：“哟，你不仅来看我，还送花儿给我啊？”

　　“对，还记得这是什么花吗？”

　　“知道，是我最喜欢的鹤望兰嘛，家里也有种。”妻子笑着捧起花看了看，说，“这就是家里那盆吧？”

　　“对。”

　　“你怎么把它带过来了？”

　　“我是想，改善一下你的工作环境，让你时时刻刻感觉到自由与幸福。”姜树推了推眼镜道，“最主要的，还是希望你在工作的时候，也别忘了我。”

　　妻子瞪了他一眼，笑了。

6.美好的回忆

　　这天晚饭的时候，姜树破天荒地下厨，做了一桌子的美食。

　　“哥，你做这么多菜，是发生什么高兴的事了吗？”花花惊讶。

　　“对啊，爸，你好厉害，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也是会下厨的呀！”两个女儿也嚷开了。

　　“这菜主要不是做给你们吃的。”姜树道。

　　“不是做给我们吃的？那你还能做给谁吃啊？”

　　“你嫂子。”姜树对着妹妹说，而后对着两个女儿说，“你们妈妈。”

　　“哦！”三个人恍然大悟，随即释然，“我们没关系，只要能蹭上吃的就行了。”

　　“爸，你可真是给了妈很大一个惊喜啊！”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呢！”姜树道，“过两天不是你妈妈的生日嘛，我啊，早在她喜欢的那家餐厅订了位子，到时候再带她去吃顿好吃的，最后去大戏院听你妈妈喜欢的久石让音乐会，我连票都订好了。”

　　“我们也有份吗？”

　　“这是我和你们妈妈两个人的约会，你们两个给我识趣一点儿，到了那天，别整什么幺蛾子出来啊！”

　　“行，爸，我们没问题。”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嫂子早该下班了吧？”花花看了一眼挂钟。

　　“对啊，怎么这个时候妈还没回来呢？”

　　“打个电话问问她吧！”

　　姜树心里明白妻子这个时候去哪儿了，表面上他装得不在意，心里却隐隐有股怒气涌了上来，但他勉强笑道：“没事，我们再等等。”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钥匙打开门的声音。

　　“妈妈，你总算回来了，我们等你等得脖子都长了。”

　　“等我做什么呀？”

　　“爸爸做了好大一桌菜，说是给你做的，你不吃，没人能吃！”

　　“真的？”妻子走到了餐桌前，一看，当即看向姜树笑了，“这真是你做的？”

　　姜树没好气地说：“普天下，除了我还有谁会为了你下厨？”

　　“是是是，我回家晚了，对不起，我马上就来！”妻子笑道。

　　原本就是想着讨好妻子，好让妻子回心转意，姜树也不敢再发脾气，一家人总算和和气气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姜树依旧按照老习惯，坐在了客厅的电视前，看着新闻，同时，不时地注意着厨房的动静。

　　果然，妻子清理完厨房后，又拿着那个挎包，打算出去。

　　姜树一下子冲到了妻子面前，说：“你去散步吗？我陪你去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妻子显得有点慌乱，“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天色那么暗，你一个人去散步，没个男人陪在身边，要是遇上危险怎么办呢？”姜树说着，去抢那个挎包，“我来帮你拿包吧。”

　　“这附近都是军区，很安全的，怎么会有危险呢？你太杞人忧天了。”妻子把包藏到了身后，“没事没事，你别小看我了啊，我一个人绝对没问题的。”

　　“那，我不陪你，我也去散步。”姜树坚持。

　　“这……”妻子为难了。

　　“嫂子，你就让哥陪你去吧！”花花笑，“多陪陪妻子才是丈夫应该做的事情，今天我哥才总算有点丈夫的样子了。”

　　“就是，妈，爸还说，要给你庆祝生日……”

　　“请你去餐厅吃好吃的，还要请你听久石让的音乐会呢！”

　　两个女儿从书房探出头来，附和道。

　　“真的？”妻子惊讶。

　　“真的，全部都是真的。”姜树点头，“你如果还有其他的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那一言为定，大家作证啊，老树说我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妻子笑了起来。

　　“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比如离婚什么的，姜树干咳了一声。

　　“行，你跟我来。”妻子说着，把挎包塞到了姜树手里，而后拉着他出了门。

　　“妈，你要带爸去哪儿啊？”

7.失而复得

　　出了门，妻子带着姜树一直往坡道上走，拐弯之后，一直朝进山的方向走去。

　　這不就是昨天，他发现妻子跟别的男人走过的那段路吗？

　　姜树纳闷。

　　走到昨天跟丢的地方，姜树被妻子带着拐进了一条小道，再往前走大约一百米的地方，有一片灌木丛，妻子放慢了脚步，转身，对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而后接过他手上的挎包，边打开，边叫：“猫咪，猫咪，你在吗？喵！”

　　回应着妻子的声音，灌木丛里出现了一只小奶猫的身影，娇娇弱弱地“喵”了一声。

　　“乖，来，阿姨今天也带吃的过来了，别怕！”

　　看着妻子从挎包里拿出了吃剩下的饭菜做成的猫粮，姜树愣住了。

　　里面装的是猫粮？

　　“老树，你不是说，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的吗？”

　　姜树看着妻子，点了点头。

　　“我要收养这只猫咪。”妻子解释，“我一个月前发现了这些猫咪，猫妈妈不负责任，整天不见踪影，那天下雨，我看到它们跑到路上找吃的，淋得一直‘喵呜喵呜地叫，太可怜了，所以我就每天带食物过来喂他们，再给我们商场的人介绍这些猫咪，看有谁家喜欢养猫的，就带他们领回去了。”

　　“栖息在这一带的猫咪一共有8只，昨天公司的老刘领养了一只后，就只剩下一只，我实在找不到人领养它了。老树，我们带这只猫咪回家好不好？”

　　姜树想起来了，昨天妻子确实有把一只猫咪递给老刘。

　　他不是情夫，不过是妻子找来领养猫咪的男人。

　　姜树松了一口气。

　　“当然可以。”姜树笑了，推了推眼镜，“养一只小猫而已，区区小活儿，不在话下。”

　　“以前我也有说过，想养一只小猫或小狗，但你却宝贝你的那些花花草草，怕被猫啊狗啊糟蹋了，所以不许我养……”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不用顾虑我，那个家，是我的，也是你的嘛！”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妻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