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茉儿

　　

　　诗诗与何欢相恋4年，郎才女貌，是大学校园里人见人羡的一对。毕业后，何欢应聘到一所高中任教，诗诗则进了一家私企做文秘。每天跟着老板出入各种社交场合，见多了灯红酒绿，诗诗渐渐觉得，只有爱情没有面包的生活是如此不堪。

　　以前何欢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在校园里飞驰，诗诗觉得是一种浪漫；现在何欢还骑着那辆叮当乱响的“二八驴”，到公司楼下接她下班，诗诗只觉得丢人。于是每逢晚上有应酬，诗诗总是满心欢喜，通知何欢不必来接她了，因为自有老板的宝马接送。

　　这天，诗诗又陪老板应酬。酒桌上，一位满身名牌的男子吸引了诗诗的注意，只见他年纪轻轻，却举止老练、谈笑风生，全然不似何欢在社交场合的木讷窘迫。正打量间，那男子忽然朝诗诗举起酒杯：“来，敬这位气质脱俗的美女一杯！”诗诗慌忙抓起酒杯，送到嘴边，才发现杯中酒已见底。诗诗尴尬不已，那男子却眯起眼睛，冲诗诗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干了，美女随意。”诗诗匆忙用手遮住酒杯，假意抿了一口，抬眼一望，那男子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正盯着她笑呢。诗诗忙垂下眼帘，心中没来由地一颤。

　　这之后，那男子便自然地和诗诗搭上了话。言谈间，诗诗得知他叫沈浪，在一家模特公司做经纪人。散席后，沈浪主动提出送诗诗回家，诗诗犹豫了下，没有拒绝。

　　诗诗坐上沈浪的大奔。沈浪熟练地打开音响，莫文蔚沙哑的声音缓缓飘了出来：“你早就该拒绝我，不该放任我的追求，给我渴望的故事，留下丢不掉的名字……”诗诗忽然觉得车里充满了暧昧的气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沈浪一边开车一边不经意地对诗诗说：“诗诗美女外形靓丽，气质超凡脱俗，比我认识的很多模特条件还要好。”诗诗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怎么可能？我的身高只有一米六。”沈浪一笑，说：“身材不是越高越好，重要的是要匀称，有线条。”说着扭头看了看诗诗，仿佛不经意地抓起诗诗的手，“而且，诗诗美女没有听说过手模吗？你的手修长细腻、洁白剔透，不做手模实在是可惜了……”

　　诗诗本想挣脱被沈浪抓住的手，但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得意。自己确实生得一双俏手，何欢常常捧在手中，宝贝一般深情爱抚。

　　“我真的可以做手模吗？”诗诗极力掩饰住兴奋，试探地问沈浪。沈浪微微一笑，减慢了车速，说：“那当然，发掘有潜力的模特可是我的专业。”说着用力握了下诗诗的手，用手心在她的手背上来回抚摸着。

　　诗诗的心像撞了小鹿般怦怦乱跳，她感到一丝隐约的不安，但想起手模的未来，诗诗乖乖地顺从了。

　　从此，诗诗便和沈浪搭上了线。沈浪前卫时尚、挥金如土，和他在一起，诗诗有种自己也变成了有钱人的错觉。回到家，越发地看不惯穷酸老土的何欢，经常为了一些小事跟他起口角。吵到最后，一律演变成诗诗对何欢不思进取的数落和埋怨。

　　大学时，何欢是中文系的文魁，不少才女对他暗送秋波，他却偏偏看上了成绩平平的诗诗。诗诗虽然不是才女，却长得清新秀丽，后来，她常以此笑何欢好色。何欢却轻轻捧起诗诗的手，说：“诗诗，你知道吗？对于我来说，你的手很特别。”

　　诗诗嗔怪道：“哼，难道你爱上我，竟然是因为我的手吗？”何欢摸摸诗诗的头，笑着说：“傻丫头。”

　　那时的诗诗多么单纯啊，可现在的诗诗，却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天，何欢刚下班，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商场，他要用攒了三个月的钱为诗诗买一只卡西欧手表。那款手表诗诗渴望已久，但是价格不菲，何欢囊中羞涩，每每让诗诗失望。刚走进商场，何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詩诗！只见诗诗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正在柜台欢天喜地地挑选手表。最后诗诗选了一款欧米茄的手表，价格是那款卡西欧的三倍。

　　看着那男人搂着一脸幸福的诗诗离去，何欢像被雷击中了一般，僵在原地。回到家，何欢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内心激烈地挣扎着。晚上12点，诗诗终于回来了，看见何欢还坐在客厅，诗诗奇怪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回家。”何欢抬起头，“诗诗，今天是我们相爱5周年纪念日。”诗诗一愣：“哦，是吗？工作太忙，我都忘记了。”

　　何欢取出那只耗尽他三个月工资的卡西欧手表，送到诗诗面前：“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纪念日礼物，戴在你的手上一定非常好看。”诗诗惊讶不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匆忙把手藏到身后，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戴吧。谢谢亲爱的！”说着在何欢的脸颊响亮地亲了一下，直奔卧室去了。

　　何欢垂下头，他第一次觉得，从客厅到卧室的距离，是那么长。

　　从这以后，诗诗觉得何欢和她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晚上出去应酬，何欢再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催她回家了；周末借口工作出门，何欢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闷闷不乐了。以前诗诗觉得何欢这样，让她很烦，现在何欢一点都不紧张她了，她却感到不安起来。

　　然而更让诗诗不安的，却是沈浪对她的态度。和沈浪在一起一个多月了，吃喝玩乐他样样在行，但一提到做手模的事，他就故意岔开话题。而且以前都是沈浪主动约诗诗，现在只要诗诗不主动找他，他就像消失了一样。

　　这天，诗诗又给沈浪打电话，追问他做手模的事情。沈浪不耐烦地说：“诗诗，你的条件是不错，但是手模的要求非常高，不允许有一点点的瑕疵。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的掌心有颗红痣，实在是太难看了。”诗诗一愣，摊开右手，只见掌心藏着一颗精巧的朱砂痣，像是一抹胭脂，又似一滴眼泪。这颗痣随娘胎而来，伴了她22个春秋。初识何欢的时候，他对诗诗右掌心的这颗痣惊喜不已，并摊开自己的左手，掌心竟然也有颗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诗诗，你知道吗？如果一对男女左右掌心的痣互相吻合，说明他们前世有约，而这对痣，就叫做和合痣。”以前，诗诗觉得何欢这番话浪漫无比，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幼稚可笑。诗诗决定扫清这颗障碍，她来到医院，忍着剧痛，点掉了掌心的红痣。endprint

　　回到家，何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诗诗，我等了你一个月了，你还不打算回家吗？”何欢低着头对诗诗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诗诗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极力遮掩自己内心的慌乱。何欢没有说话，走进卧室，拿了一只手表出来，是沈浪买给诗诗的那款欧米茄。他盯住诗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天在商场里，我全都看见了。”

　　诗诗一愣，急忙解释说：“你误会了，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他是星探，可以发掘我做手模。你看，我点掉了掌心的痣，马上就可以做手模了！”何欢看着诗诗举到自己面前的手掌，那颗珍珠般的朱砂痣不见了，只剩下一团杂乱的掌纹。何欢颓然地陷进沙发。

　　第二天醒来，诗诗发现何欢不见了，她慌忙奔到客厅，只见门旁的衣架上，挂着一串何欢的钥匙。诗诗两腿一软，跌进了沙发。忽然，她想起了沈浪，诗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拨通了沈浪的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诗诗拨了一整天，一个月……对方却始终关机。就这样，沈浪彻底消失了。直到有一天，诗诗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新闻：一名男子打着星探的幌子色诱女性，骗色骗钱，已经有十几人上当受骗，近日，犯罪分子终于落网。诗诗盯着电视屏幕，大脑一片空白。那个被警察羁押的犯罪分子，居然长着一张和沈浪一模一样的脸！

　　诗诗茫然地走上街头，她想起何欢的好，想起他们曾经的甜蜜时光，心中充满了悔恨。忽然，诗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何欢！可是何欢的手臂上，竟然还挽着另一个姑娘。诗诗认出了那个姑娘，是她跟何欢的大学校友，叫雨婷。雨婷一直暗恋何欢，这是诗诗跟何欢好之前就知道的事。好啊，他们到底还是走到了一起。诗诗像蒙受了巨大的委屈和欺骗，冲到他们面前，大声质问何欢：“这就是你跟我的约定吗？不辞而别，另觅新欢？”

　　何欢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雨婷。 雨婷平静地对诗诗说：“你错了，是你先背弃了你们的约定。我默默地爱着何欢5年，可他一直不肯接受，哪怕你背叛和欺骗了他。直到你到医院，点掉了手中的那颗痣。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曾劝你不要点掉那颗痣，但你即使忍受剧痛，也要坚持。”诗诗呆住了，难怪那天为她点痣的医生，虽然戴着口罩，也看起来那么的眼熟。

　　雨婷继续说：“为你点掉痣的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她在诗诗面前摊开手掌，只见掌心赫然藏著一颗朱砂痣，像一抹胭脂，又似一滴眼泪，“被点掉的那颗痣，长到了点痣人的手上……想必你与何欢，缘分已尽……”雨婷说完，将右手扣紧何欢的左手，二人掌心的两颗痣紧紧地合在一起，仿佛一个约定。两人与诗诗擦肩而过，渐渐消失于人海。

　　诗诗浑身一软，蹲坐在地上，掩面而泣。她终于明白，她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弄丢了。眼泪一颗颗砸进诗诗的掌心，仿佛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砸得生疼。

　　（责编：任飞 wfjgcq@qq.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