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里说,隋文帝时代的幽州总管燕荣性情残忍酷虐。有一次,他看到路边长的荆条,以为这用来打人是再好不过的了,于是拉来一个人要试打。那人说自己无罪,燕荣就说:“以后你有罪,再免你受杖。”不久,这人犯了点小过失,燕荣要鞭打他,他便说:“上次我被打,您曾答应以后有罪就宽恕我。”燕荣说:“无罪尚且要打,何况有罪!”因此又神情自若地打了此人一顿。对此,余杰在他的《铁屋中呐喊》中称:“像燕荣这样的独裁者,从思维到语言都是反逻辑的。反逻辑构成独裁的基础。”很难说,这没有切中肯綮。
仿照现代经济学的口吻,挨打的那位遭受的该叫作“预支的惩罚”。长官认为下属“犯有细过”受到惩罚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进行“预支的惩罚”也是合乎公正的。史书上说燕荣“有威容,长史见者,莫不惶惧自失”,连要调到幽州去做长史的元弘嗣,都害怕受到他的鞭挞侮辱,坚决推辞想不去。从这个角度来看,面对“预支的惩罚”,以身试剂的“此人”倒颇有抗争的勇气。先敢于“自陈无罪”,以后又敢于“帮助”长官回忆往日的承诺,即使挨了两顿打,有对裤夺衫的尴尬,也是很多人心目中的汉子。
“预支的惩罚”,听起来荒唐,而在有些地方实施起来却异常“顺利”,在目前的表现尤其触目惊心。最近,最高检和公安部提出要联手打击“牢头狱霸”,其中有一点——“要强化责任意识、监督意识和人权保障意识”。有专家指出:在个别地方,由于不受有效的司法控制,本来应当属于刑事诉讼程序保障措施的未决羁押,在实践中越来越变成带有惩罚性和预支刑罚的性质,成为得到最普遍适用的强制措施。在这样“最普遍”的氛围中,未决羁押场所中出现的“事故”层出不穷。在任何情况下,未决羁押都不能被赋予惩罚性的功能,也不能被视为变相的“预期惩罚”。老子“有一万支箭,侍候你的一次不小心”。牢头狱霸在“预支的惩罚”中“为政府这个‘天行道”而大显身手,而那些弱者只能预支对“屈从”的想象,来不及隐蔽自己的“罩门”,尚未享受到“温柔”,就一命呜呼于“躲猫猫”、“做噩梦”中了。
那一年,元弘嗣不敢到燕荣手下去做官,隋文帝后来就发了一道诏令给燕荣,说:“元弘嗣凡犯了该打十杖以上的罪过,都必须上报于我。”燕荣十分气愤,待元弘嗣勉强“履新”后,就派他去监管收储粮食,风吹走一糠一秕,他都要责罚元弘嗣,“每笞虽不满十,然一日之中,或至三数”。元弘嗣受尽皮肉之苦,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隋文帝的圣旨,让人有空子可钻。规定得越是精确,越有可能出现盲点。咱们的“国宴三菜一汤,不上白酒”的新规矩一出台,好多国企也学得惟妙惟肖了,只是“三菜一汤”的内容,却奢侈豪华得令人咋舌。看来,无论什么时候,对付“圣旨”的“燕荣”都极具政治智慧。
据《资治通鉴》上称,燕荣后来把元弘嗣整到大狱里,不准家人给他送饭,元弘嗣饥饿难忍,把衣服里的棉絮抽出来,就着冷水吞食。之后,元弘嗣之妻到朝廷喊冤。皇上派考功侍郎刘士龙鞫问。刘士龙上奏:“燕荣虐毒非虚,又贼秽狼藉。”于是,燕荣被召回京师问罪。仁寿三年(803年)八月,燕荣被隋文帝赐死。据说,此前,燕荣的寝室里常常无缘无故地“有蛆数斛”,没有多少时间,燕荣死于蛆出之处,这让坚信“因果报应”的人们长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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