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5月26日到31日,北京至莫斯科K34次国际列车驶出国门后,先后遭到三个抢劫团伙的血腥劫掠,三伙劫匪抢劫乘客护照、钱财,并强奸、轮奸多名妇女,多人被打伤。此事件震惊中外,史称“中俄列车大劫案”。18年后的5月26日,“清网行动”战役打响。轰动世界的中俄列车大劫案,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北京至莫斯科的K34次国际列车,途经中、蒙、俄三国,是新中国成立后运行的第一趟涉外列车。
1989年,戈尔巴乔夫访华后,中苏关系日渐正常化,俄罗斯对中国商品的大量需求,让很多中国人看到了商机,中俄边贸风起云涌。巨大的诱惑使大批“国际倒爷”上了这趟国际列车。从北京到莫斯科,漫长的6天6夜,让这些寂寞难耐的倒爷开始熟悉起来,从“独行侠”乌合成“帮派”,他们拉帮结伙起初只为在陌生的国外有个照应。
这些倒爷们很快发现了国际列车上的一个漏洞。中国乘警在二连浩特列车出境的时候就下车了,而俄罗斯的警察却不上车执勤。
从1993年开始,他们手持瓦斯、枪、砍刀,疯狂抢劫、强奸、血洗国际列车。最终,发展成以北京人为首的四大抢劫团伙。其中有三起案件令人发指、骇人听闻。
一是“3·10轮奸案”。1993年3月10日,江苏南京的高艳出访莫斯科。在6天6夜的旅途中,这位江南女子先后被10名劫匪集体轮奸了三次而无人相助。后经查明,主犯是北京倒爷贾小明。
二是“4·26轮奸案”。1993年4月26日,一位从南方某省停薪留职的女记者刚出莫斯科车站,便被一伙中国劫匪挟持轮奸。
三是“5·26特大抢劫、强奸案”。1993年5月26日,三伙劫匪们在中俄国际列车上制造了骇人听闻的跨国大案。从5月26日至31日的行程里,这趟“财富列车”先后被三伙匪徒轮番洗劫,变成“厄运列车”,有20多名中国旅客惨遭劫难,3名妇女被强奸、轮奸,多人被打伤。被抢劫的金额达7000多美元,另有大量的卢布和人民币及金银首饰等财物。
“5·26”劫案发生后,多名受害旅客向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报案。大使馆紧急向中央报告情况,此案立即引起中央高层重视,批示公安、铁路、外交等部门联合办案。
6月9日,赴俄的特别行动小组组长程亚力带队共9人远赴俄罗斯,因为中俄两国的警务合作机制尚不完善,又受制于当地法律,俄罗斯警方虽知道中国警方的行动,但很难给予支援。跨国擒匪不能暴露警察身份,又不能带枪,只能拿着擀面杖与链条锁防身。
经过3个多月的追剿,到1993年10月,警方打掉四大犯罪团伙,共抓获和引渡主要成员68名。还有近三分之一的罪犯没有抓获,主犯之一贾小明等人依然在逃。
2012年5月18日,北京铁路运输中级法院。“中俄列车大劫案”主犯之一的贾小明出庭受审。
时光回溯到1993年3月10日,K34次国际列车上,贾小明与同伙坐在5号包厢喝酒聊天,以消磨这6天6夜的寂寞时光。
贾小明早在上车前,就看到了一位让他心猿意马的漂亮女人,而更让他高兴的是,那个漂亮的女人就在同一车厢的6号包厢。
随后,贾小明用化名“高军”敲开了6号包厢。从交谈中,贾小明得知漂亮的女人名叫高艳,江苏南京人,前两年就离了婚,如今只身一人去俄罗斯出差。一听说高艳没去过俄罗斯,贾小明随即高谈阔论起来,然后话锋一转,告诉她,俄罗斯治安很乱,像她这样的漂亮女人很容易遭遇到骚扰和袭击。
经这么一唬一诈,高艳果然有些害怕。贾小明随即又安抚她:“我在俄罗斯多年,有很多朋友,我可以罩着你。”他的话让高艳心安不已。高艳以为,这“列车寄情”会得到幸福的爱情,岂料,却将她推向了人生的深渊!
贾小明得手后,得意地回到自己的包厢,对一帮兄弟吹嘘:“我给你们找了一个国花,有戏!”经他这么一点拨,其他人按捺不住了,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狂笑……
钟继泉等4人轮流去高艳的包房,对其进行猥亵、威胁,并先后将高艳强奸。因为无人伸出援手,可怜的高艳惨遭了三次噩梦般的轮奸。到莫斯科后,高艳报了警。
接到报警后,北京铁路公安局当年就将参与抢劫、强奸的案犯刘金鹏、库万等数名案犯缉拿归案,并打掉了四大犯罪团伙。
然而,在北京警方的张网行动中,案犯贾小明、邵迅等却侥幸逃脱。贾小明有一名亲戚落户在广西桂林市。贾小明随即潜逃到桂林,化了名,在桂林隐居了下来。
起初,贾小明不敢出门找工作,挥霍着抢劫分得的赃款。在快坐吃山空时,贾小明大着胆子做起了生意,还借着亲戚的身份证开户炒起了股票。贾小明似乎有着精明的生意头脑,无论是做生意还是炒股票,他都从中赚了不少钱,很快拥有了百万身家。
有了钱后,贾小明与当地一名女子同居,生意交给了同居女人打理,他则整天游荡于游戏室和麻将馆,过起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2002年6月27日,贾小明被北京铁路公安局网上通缉。他担心起来,做梦都怕被抓住,平时只要一听到警笛,他就不由自主地打哆嗦,以为警车就是来抓他的。为了应对各种可能的检查,贾小明还学会了当地的方言,把自己装扮成为一位土生土长的桂林人。
转眼18年过去了,52岁的贾小明戏剧性地进入警方视野。
一天,桂林警方接到神秘举报:“一个50多岁的人没什么工作,没什么朋友,虽然说桂林方言,但偶尔会蹦出一两句北京话。”桂林警方开始秘密侦查:常年混迹于麻将馆、游戏厅,没有正常工作,经济来源也不正常,说话中偶尔流露出北京口音,形迹十分可疑。经过比对发现,该男子与“中俄列车大劫案”的贾小明非常相似。
2011年6月25日中午,贾小明走进一家游戏室时被民警控制。
几番较量,贾小明败下阵来,承认自己就是贾小明。至此,潜逃18年的贾小明终落法网。
2011年7月3日,押解贾小明的列车到达北京。
2012年5月18日,北京铁路运输中级法院开庭审理了贾小明一案。北京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贾小明犯抢劫罪、强奸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的罪名成立。贾小明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如果说贾小明在潜逃的18年间,是坐了精神的“心牢”,那么,他现在住进了真正的监狱,或许应该是一种心灵桎梏的解放吧。
在贾小明被判刑之前的2012年2月9日,和他当年在同一团伙的“小兄弟”邵迅,也被法院以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
邵迅1993年6月刚刚回国,他的女友以及同伙徐刚等人纷纷落网。得到消息后,邵迅侥幸逃脱,并开始了长达数年的逃亡生涯。
邵迅回到上海不久,当地片警到他家找过他,他知道在莫斯科参与抢劫的事已经败露。仓皇逃亡时,他想到了归隐山林。这样,他罪恶的心灵也能得到一些救赎。
随后,邵迅来到了安徽小九华山,到一个小庙里当了带发修行的居士。但每天夜里他都会梦到那些打打杀杀岁月中的刀光剑影,让他彻夜难眠,时刻担心警察从天而降。寺院住持见他魂不守舍如同惊弓之鸟,只说他“尘缘未尽”,劝他了断尘缘后再来修行。
一个月后,邵迅无奈地离开寺庙。而此时,他的那些同伙们纷纷在俄罗斯和国内落网,公安部发出了对他的通缉令。在国内已经无处可逃,他把目光投向了香港。1993年8月,邵迅偷渡到香港找到亲戚,他的亲戚收留了他。
1994年4月,中俄列车大劫案在北京宣判。看到当年带领自己抢劫的大哥们纷纷被枪决或者入狱,邵迅在惊心之余,略略松了口气。毕竟,当年的同伙大都不在人世,知道他案底的人很少了。
1995年,邵迅发现香港人愿意花钱到深圳的娱乐场所消费,内地人更热衷于出入夜总会。他便以港商林永海的身份来到深圳,开办了一家小型夜总会。很快,邵迅挣到了逃亡路上的第一桶金。几年之后,他的资产已达到上千万元,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港商”。
但是邵迅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的香港身份。只是最初内地招商引资时,没有严格核实他的身份。随着香港回归,香港与内地交流的增多,他担心身份迟早会露馅儿。
一切都是以北上的列车开始的。18年前,邵迅乘坐国际列车北上俄罗斯淘金。当年的邵迅是一个初中学历的上海小伙子,一句俄语都听不懂,多亏了北京人徐刚帮助他,他才能在俄罗斯赚到第一桶金。因此,邵迅把徐刚当作大哥。
邵迅在莫斯科卖完货物后,住在了大哥徐刚家里。当天晚上,正当他欣喜地将赚钱的消息告诉徐刚时,房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推开,冲进来几个北京口音的男人,手持着刀枪顶住他们,利索地将两人捆住并蒙上眼睛。邵迅的财物被他们洗劫一空。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发现歹徒们早已呼啸而去。邵迅的护照和钱款都被抢走,连中国都回不去了,难道要流落异国他乡?
想到这些,邵迅很害怕。但徐刚似乎并不担心,安慰他说:“我认识这边黑道上的人,我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你的东西要回来。”第二天一早,徐刚便出了门。
当天中午,徐刚回来,有些为难地说:“我通过熟人找到那些抢咱们的人了,他们是‘朱三哥的手下。朱三哥说可以还你护照,但回家的路费你要自己抢回来。昨晚你不是说跟你一起来的那4个上海人有钱吗?咱就抢他们的。”
在威逼利诱下,邵迅最终把4人的地址告诉了他们。但令邵迅没想到的是,朱三哥的手下李民逼他“入伙”,纳一份“投名状”,也就是领着李民抢劫他的朋友马建等人。走投无路的邵迅,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邵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国内带来的朋友被洗劫一空。在马建他们怨毒愤恨的眼神里,邵迅几乎空白的大脑闪过一个更可怕的念头:这辈子,中国是回不去了。
从此之后,邵迅成为朱三哥犯罪团伙的一员。他的任务就是带人用上海话敲开南方倒爷的门,让团伙成员入室抢劫。
为了漂白自己的身份,2006年,邵迅通过一个香港朋友,以“林永海”的名字上了户口,拿到了新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为了让已近暮年的父母在临终前享受一点天伦之乐。2006年,邵迅在深圳购买了一套别墅,悄悄把父母从上海接到深圳生活。
邵迅看似平静的富翁生活,其实处处暗藏危机,因为他知道那纸通缉令一直在他的身后。因此,逃亡路上他一直用慈善的方式抚慰着自己的心灵。慈善就像一张救命符,换得他心灵的片刻宁静。
自从拥有了合法的身份后,邵迅的心安稳了很多。此时的他功成名就,身边唯缺一个女人。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一个比他小16岁的女孩王芸闯进了他的生活。
2008年5月,四川汶川发生强烈地震,整个中国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邵迅一次次地拿钱,让王芸去参加不同形式的捐助,正是邵迅这种看似淡定的心态,撩动了王芸的心弦。
2009年初,邵迅拿着载有林永海名字的户口本与王芸登记结婚。婚后,邵迅担心在深圳会露出蛛丝马迹,随即带着新婚妻子离开了深耕十几年的深圳,到广西南宁市开办了一家保健品公司。
随着妻子的怀孕和公司经营规模的扩大,邵迅觉得上天对他的眷顾已经够多,他拿出更多的钱用于慈善事业。深信佛教的邵迅相信因果报应,他相信自己的善举会得到回报。而此时的邵迅,似乎忘记了另一种因果报应,叫恶有恶报。
2011年8月28日,南宁市青秀区五象广场,正在举办一场为贫困学生捐资助学的公益活动。
突然,几名便衣男子悄然进入活动现场,在“林永海”眼前出示完警官证之后,说:“18年了,我们终于找到你了,跟我们走吧。”
邵迅先是一惊,接着平静地说:“我不想辩解,我应该受惩罚,这是报应。”说完,跟着北京铁路警察踏上了北上京城的列车,接受迟到18年的审判。
邵迅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被捕竟是因为他对父母的孝心。邵迅父亲于2011年1月20日病逝,他的母亲6月份回上海,在户籍派出所办理丈夫注销户口时,登记的现住址是深圳市布心山庄。逃犯邵迅的父母为什么住在深圳的别墅里?这个线索很快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2011年6月22日,经过警方的调查,布心山庄的别墅已经出租,一名叫林永海的男子来收过房租。随后,警方发现林永海就是邵迅。
2012年2月9日,邵迅被北京市铁路中级法院一审以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虽然法院没有在判决中采纳公诉人对于邵迅做慈善的减刑意见,但比起那些当年被判处死刑等重刑的同伙而言,这个结果也许是对于邵迅逃亡路上做慈善的一个回报。
除了清网行动中落网的这几人,迄今为止,仍有极个别参与大劫案的劫匪在逃,但网上追逃没有时限。对于那些还没有归案的在逃劫匪来说,全球通缉令将伴随他们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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