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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镖台

时间:2023/11/9 作者: 今古传奇·故事版 热度: 12487
大手

  二月二,亮镖台。亮镖台,顾名思义,就是所有镖局共同出资搭建的擂台,以武会友。

  

  今年的二月二,最后夺魁的是个丑陋的疤面人。疤面人自称肖黑,几家镖局争相出资想聘请肖黑为镖局效力。肖黑却哈哈大笑,扬长而去。不久后,就有人听说肖黑成了马仁山匪众之首。大伙儿这才明白,肖黑竟然利用了亮镖台,征服了马仁山众匪,成为了大首领。

  马仁山是出城要道,自从肖黑成了匪首之后,因为他武功出众,便肆无忌惮,专门抢夺镖货。好几家镖局都损失惨重,却又无力剿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肖黑在马仁山横行。

  七月半,鬼乱窜。这一天,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却万头攒动。空地中间,已搭好了亮镖台,台上火把通明,把漆黑的夜烧出了一个大窟窿。

  这是一次计划外的亮镖,组织者是城内的珠宝商会。每年的这个时候,商会都会运大笔的银子出城采买珠宝玉石。今年肖黑拦道,商会不得不慎重行事,盼着能找到一个真正的高手,护送这批银子出城。

  天色尽黑,亮镖台上依然灯火通明。现在,台上站着的人名叫丁一。丁一的名字简单,但武功却着实不弱。几番轮战,几个武师都被他轻松地挑下台去。按照规矩,丁一可以休息半个时辰,观看别人打擂,胜者再和他较量。可是,夜渐深,已经没有人再上台比武了。

  如果一炷香之后,再无人应战,丁一便是这次亮镖台的霸主。一炷香的工夫眼看就要到了,台下的人渐渐散去。就在这时,台下有人轻咳了一声:“我来试试。”

  循声望去,一个中年人拄着一根拐杖,一跛一跛地走到台上。

  跛脚人上台自报家门,名叫袁魁。

  丁一哈哈一笑,命人将自己的双眼蒙上,分明是不愿占了跛子的便宜,要用盲刀和他一战。袁魁也不生气,举起了手中的拐杖,说道:“出招吧!”

  丁一不再谦让,手中的刀虚虚实实,分三路砍来。袁魁往后稍退,身子自然倾斜,从一片刀影中逃脱。与此同时,袁魁手中的拐杖竟反身刺向了丁一的腰间。丁一功夫了得,凭空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一击。

  两人斗在一处,袁魁仿佛对丁一的招式了如指掌。丁一用尽了方法,也没能击中袁魁。袁魁的拐杖走位却异常精准,令人捉摸不透,招招直指丁一,凶险异常。

  终于,丁一身形猛动,欺身上前,做刀劈华山之势,不承想,胸前露出了一个空当,袁魁的拐杖趁虚而入,正顶在了他的咽喉之上。丁一就像是一个自投罗网的猎物,而袁魁的拐杖正在守株待兔。

  丁一扯下蒙眼之罩,他输了。亮镖台下,一片叫好之声。毫无悬念,袁魁才是今天的霸主!

  袁魁和丁一都成了镖师。丁一虽败,但也是个上等的镖师,只不过身份和袁魁已不可同日而语。

  8月,商会的镖银就要上路了。

  天空阴霾,一辆高大的镖车缓缓出城,车轮滚滚,发出“咿呀”的扭动声,可见车中所载不轻。镖师个个头戴斗笠,一路沉默着前行,仿佛都明白,一场恶战在即。

  镖车行至马仁山,两旁怪石林立,只有一条一车宽的小道可容通过。蓦地,一声呼哨,怪石之后一群匪徒叫嚣着冲向道路。山后更有几骑快马,奔至镖车前,肖黑立马扬刀,一张疤脸凶狠而又得意。

  为首的镖师除下斗笠,抱拳说道:“肖大当家,在下丁一,路过贵地,求财不求灾,恳请借条路,还望通融。”

  肖黑一听,面色一变:“你是丁一?袁魁哪儿去了?”

  丁一哈哈一笑:“袁魁押了趟镖和我同时出发,但为了让开马仁山,已经绕道从远路出发了。”

  肖黑暗叫一声不好,看来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丁一的镖,只是假象,真正的镖银已经上路。

  肖黑策转马头,喝了一声:“二当家,拿下丁一。其他人随我来。”说罢,跨下黑马箭一般飞驰而去。几骑快马紧随其后,扬起一片烟尘。

  另一条路,道路偏远,行车缓慢。肖黑快马相追,远远看见一辆镖车正在途中休息。

  几骑快马突奔而至。几个镖师起身提刀,为首的正是袁魁,只见他面不改色,懒洋洋地起身,抱拳拱手:“肖大当家,袁某在此恭候多时。”

  肖黑仰起疤脸:“识相的,留下镖车,饶你不死。”

  袁魁淡淡一笑:“镖在人在,镖失人亡。”袁魁拄着拐杖,跛着腿护在镖车之前,脸上似笑非笑,仿佛根本没把肖黑放在眼里。袁魁后有镖车,肖黑只有下了马,缓缓向袁魁逼进。

  肖黑没有轻易出手,对手是亮镖台的霸主,武功自是不弱。袁魁仿佛成竹在胸,依然一动不动。两人如同两狼对峙,谁也不愿先行发难。

  良久,树林间传来一声鸦噪。肖黑的马刀终于裹着疾风逼向了袁魁。袁魁依然没动,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肖黑的马刀劈向了自己的胸前。

  肖黑简直不敢相信,袁魁的胸前裂开了一道长约尺余的伤口,有血汩汩而出。袁魁的一只跛腿仿佛再难支撑,摇摇欲坠。仅一招,胜负已分。其余几个镖师瞬间做鸟兽散,狂奔逃命去了。

  肖黑刀指倒地的袁魁:“这是为什么?”袁魁惨然一笑:“我本只是个唱戏的武生,还落得一身残疾,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还手何用?镖车是你的了……”

  肖黑脑中“嗡”的一声:戏子?亮镖台的最后一场决斗,只是一场戏?

  打开镖车,车中除了几块碎石,哪有一丁点银两?

  马仁山狭路,二当家的尸首扑在路边的乱石之上。

  肖黑气喘吁吁地赶到,终于明白,丁一的镖车才是真正的镖银,丁一也才是真正的亮镖台霸主。而袁魁,只是他们早已设计好的一场戏,让人虚实难测。二当家根本不是丁一的对手,丧命刀下,镖车早已远去。

  肖黑疤脸扭曲,追!这趟镖,肖黑被人戏弄于股掌之间,他不甘心。

  肖黑的马还没有踏过马仁山境,却见前方路口,闪出几个镖师,为首的正是丁一。丁一面无表情:“肖大当家,不用追了,镖车已走远,我在此守候,只为见识一下肖大当家的武功。”

  丁一堵截肖黑的去路,确保镖银的安全。肖黑也不说话,催促跨下马,手中的马刀抡圆,夹着风声向丁一砍去,恨不得能立即将他砍为两断。

  丁一猛一矮身,手中刀只轻轻一挡。肖黑的马一声悲鸣,失蹄在地。马腿间鲜血淋漓。马跌倒的刹那,肖黑腾空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

  丁一刀上的马血兀自还在滴落,人已欺身到了肖黑的近前。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根本不用再多的言语。

  肖黑避过了丁一的攻势,马刀反刺,两刀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天色已晚,黑暗渐渐笼罩了大地。围观的匪徒和镖师都各自点亮火把。

  突然,阴风四起,吹得火光摇曳。一场暴雨,来势凶猛。火把渐次熄灭,整个马仁山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肖黑听风辨位,和丁一仍然你来我往,但出招都变得非常谨慎。

  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肖黑趁着电光,瞅见了丁一左侧露出了一个空当,心中狂喜,于惊雷未响之时,刀贯全身之力,以求一击成功。

  肖黑明明看见丁一的走位,可是刀却砍空了。失去了重心的肖黑心中一凉,丁一的这招分明是诱敌之招。肖黑的胸口也同时一凉,他听见了快刀划开胸膛的微弱之声。这声音撕开了肖黑内心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惊雷炸响,肖黑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在暴雨中挺立了一会儿,轰然倒地。肖黑嘴里不甘地念道:“盲刀!”

  又是一道闪电,匪众见肖黑倒地,蓦地四散奔逃,转瞬无踪。

  肖黑死了,丁一平安归来,商会和镖局争相为他庆功,因为丁一不但护镖成功,还是个为民除害的英雄。

  丁一谢绝了众人的好意,独身来到野外的一处孤坟之上。孤坟前的碑上写着“袁魁之墓”。

  丁一在坟前长跪不起,喃喃地念道:“袁兄,如果不是你分散了肖黑的注意力,我也没有把握能护镖成功。也正是因为你拖延了时间,我才能发挥了盲刀的威力,斩杀了肖黑。可这些功劳,你却无福消受,你要求的银两,我会如数送到你的家中,并从此告别江湖,照顾你一家老小。”

  袁魁,一个戏台中的武生,因为跛腿断了生计,为换取一点儿微薄的酬劳去养活家人,只有献出生命。而所谓的江湖,人们眼中除了看见生者的荣光,又有谁能体会死者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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