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曾说:“朋友和真理既然都是我们心爱的东西,我们就不得不爱真理过于爱朋友了。”
这段话是胡适先生引用过的。在什么时候引用的呢?《跋红楼梦考证》的结尾处。为什么在此处引用这句话,当然是心有所感。因为在关于《红楼梦》的研究方面,胡适和蔡元培意见不一致,存在着严重分歧,甚至形成了不同派别。蔡元培是索隐派红学的代表,出版了《石头记索隐》一书,胡适不同意蔡元培的观点,于1921年发表了《红楼梦考证》,公开向蔡元培宣战,批评蔡元培的索隐“是一种很牵强的附会”,是猜“笨谜”,所使用的方法和结论“实在没有道理”。次年2月,蔡元培在《时事新报》上发表《石头记索隐》第六版自序,对胡适的批评做出回答,认为自己的索隐“审慎之至,与随意附会者不同”。从那以后,围绕着《红楼梦》研究方面,二人一直争论不休,还引发了一场论战。蔡元培是北大校长,胡适是北大教授,同在一个单位供职,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在红学观念和研究方法上,彼此却寸步不让,尽管如此,在生活及工作中,二人却相互尊重,互相支持,所以胡适很感慨,引用亚里士多德的话在《跋红楼梦考证》的结尾。
有人说鲁迅先生睚眦必报,甚至“一个也不宽恕”,事实上,鲁迅的气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如,1933年,鲁迅53岁,长周木斋整整30年。对于中国文坛中人来说,鲁迅之名,早已可谓如雷贯耳。初出茅庐的周木斋却公然向他叫板,不但将“文人无文”四字反扣于鲁迅的头上,还要鲁迅下“罪己诏”。然而,鲁迅不但没有指责周木斋是“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讥笑周木斋以杂文为武器向他“兴师问罪”是“班门弄斧”。对于这个年轻人,鲁迅的气度也不表现为那种“大人不计小人过”式的“原谅”。他甚至将周木斋当做战友,赞赏周木斋的杂文,并与他并肩作战,“此呼彼应”。
世间什么力量最大?忍耐和原谅他人的力量最大。佛陀说:“若不能忍受侮辱、恶骂、毁谤、讥评,如饮甘露者,不能名为有力大人。”以怨报怨只能使事情进一步激化,导致更大的仇怨。反之,胸襟开阔,以德报怨则能很好地缓解人际关系的紧张,更加让人信任和佩服。
笔记小说《寄园所寄》中有一则主考官向考生认错的故事,是对“知耻近乎勇”很好的诠释:徐存斋,清翰林,一介书生,不到30岁,就进了翰林院当编修,朝廷派他到浙江主考,该是何等的年少气盛。阅卷中,他发现一名士子在八股文中用了“颜若孔之卓”这个典,他眉头一皱,拿起笔来,划了个黑杠,批上两个字:杜撰。凡是有主考的不佳評语,考生要到堂上“领责”。这位士子捧着卷上去,一看年轻的主考大人满面愠色,不知该如何应对。但不得不为自己申辩:“大宗师见教诚当,但此语出《扬子法言》,实非生员杜撰也。”徐存斋却颇有点肯于道歉的气度,敢于认错的作风,连忙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本道侥幸太早,未尝学问,今承教多矣!”然后,“改置一等”。这位年轻的翰林,可谓中国科举史上的一次特例。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在冰层积雪时”。只有“闻过则喜”,才能成就“知无不言”。在日常生活、学习和工作中,谁都免不了受到这样或那样的委屈和伤害,而且这一切似乎又都是不可原谅的。如果任其发展下去,那你只会在受伤害的泥淖中越陷越深,而不能自拔。但是,如果此时你已拥有一颗开放的心灵,宽大为怀,尽释前嫌,你便会从受伤的泥淖中解脱出来,而重新获得心灵的和谐与宁静。
王勃在《滕王阁序》中说“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为李广没能封侯而抱屈,其实,这与其睚眦必报性格有关。《史记》载,李广被削为平民后,有一次夜间带着随从外出饮酒,归来时路过霸陵亭,霸陵亭尉不让他通行,李广的随从说:“这是前任李将军。”亭尉说:“现任将军尚且不能夜间通过,何况是前任将军!”不久,匈奴犯境,李广被重新起用,他向皇帝讨要亭尉任职军中,到了军中就找了个理由将其杀害。他这一点就远不如韩信,韩信不仅当初能忍胯下之辱,后来发达了,也没有报复曾羞辱他的那个流氓,反而给他封了个小官。
狄仁杰在当豫州刺史时,办事公平,执法严明,受到当地人民的称赞。于是,武则天把他调回京城,任命为宰相。一天,武则天对狄仁杰说:“听说你在豫州的时候,名声很好,政绩突出,但也有人揭你的短,你想知道是谁吗?”狄仁杰答道:“人家说我的不好,如果的确是我的过错,我愿意改正;如果陛下已经弄清楚不是我的过错,这是我的幸运。至于是谁在背后说我的不是,我不想知道,这样大家可以相处得更好些。”武则天听了,觉得狄仁杰气量大,胸襟宽,很有政治家风度,更加赏识他、敬重他,尊称他为“国老”,还赠给他紫袍及腰带,并亲自在袍上绣了12个金字,以表彰他的功绩。后来,狄仁杰因病去世,武则天流着泪说:“上天过早地夺去了我的国老,使我朝堂里没有像他那样的人才了。”对于他人的议论,如果太在意,那势必劳神伤身,于事无益。狄仁杰的处世之道,值得借鉴。
(责任编辑:武学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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