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生在苏北农村,没有上过正儿八经的中学,该上学的时候遇上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只在家乡一所小学的“戴帽子”高中部读完了高中课程。1974年7月我回到生产队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对于我们这些回乡青年来说,当时这是唯一的安排,没有任何可供选择的余地。因此从放下书包的第一天起,我就以认真的态度、高涨的热情,积极投身到广阔天地中接受劳动锻炼。
刚参加劳动那阵子,最大感觉是劳动生产率的低下。当时“农业学大寨”运动还在持续开展,实行“大寨式”的记工和分配方式。农民和城里人上班一样,实行8小时工作制,早晨8时上工,农民家没有钟表等计时工具,靠生产队安排专人负责升红旗,劳动组长吹口哨,召集社员们拿着工具到田头开始集体生产劳动。10时左右休息半小时进行政治学习,12时收工回家。下午也是如此安排,日复一日。农民当时称“社员”,社员出勤一天在记工表里划一竖,按10分制评定工分,作为年底参加生产队经济分配的依据。这种大寨式记工方式,严重影响了社员的劳动积极性,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出工不出力,农活质量差,劳动任务常难以完成,以致延误农时,错过季节。有两句形容社员心态和劳动行为的话叫做“上工如背纤,下工如放箭”。
那时的乡镇叫人民公社,行政村叫大队,大队下面是生产队,生产队再分为几个劳动组,每个劳动组有20户左右人家,整、半劳动力四五十人。回乡后,整天和农民们一起劳动,尽管我劳动力不是太强,干活的技能也不太熟练,但是我踏实肯干,肯出力气,不怕吃苦,加之小組里高中生就我一人,有时还凭自己的知识在政治学习时给他们讲些道理,出些主意,所以很快,他们就接受了我,并得到大家的肯定和表扬。
两个月后,我就被调整到另外一个劳动小组当上了劳动组长。这个组和我家所在的劳动小组差不多户数,大约负责80亩左右耕地的耕种管理。一上任正值秋收秋种大忙时节,我和副组长、记工员一起带着大伙儿干了起来。
担任了劳动组长,就有了一份责任。一开始我就寻思,光凭自己一个人的劳动热情是不行的,还得想办法调动大家的干活积极性。想什么招呢?我反复观察,几天下来发现,我当时才18岁,顶多算大半个劳动力,但其他很强的男劳动力干活的进度也是向我看齐,不肯超前,我已干得满头大汗,他们还轻松自在。这不是消磨时间,浪费劳动力么?我思量了一番,等到第二天上工,那天农活是稻茬地挖墒沟,男劳动力干的活。我带了卷皮尺,一到地头就宣布:“今天挖墒沟,每人任务50公尺,谁挖完就收工,照记十分。”大家将信将疑,生怕我这个新来的小组长说话不算数。我就当场拿出皮尺,一个一个丈量,把每个人的任务量都用小芦苇插起来。大家这才放心,动手干起来。结果一天的任务有几个强劳动力到中午就干完了。我说:“挖完的人下午不用来了,随你们忙自己的什么去,未干完的下午继续来。”我自己的任务一直到下午的下工时间才干完,还累得我骨头像散了架似的。但我初步尝到了分工干活、责任明确的甜头。以后我根据大多数劳动力的强弱程度和农活特点,不断提高日定任务的标准。
在整个秋收秋播大忙中,每天收工前,我都仔细检查每个人的农活质量,不合标准的谁干的让谁及时返工。认真总结当天的劳动情况,计划明天做什么,该怎么做。凡是能分开干的活统统分开,不搞大合拢。这样不仅进度快,而且质量好。到10月下旬,全大队40多个劳动小组,我们小组第一个保质保量地完成了水稻收割和三麦二豆(大小元麦、蚕豌豆)的播种任务。大队党支部在我们小组召开了大队、生产队干部和全体劳动组长参加的现场会。
此后直到20世纪80年代,在中国的大地上,各种各样的责任制形式像雨后春笋般涌现,尤其是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更是成为改革的先驱。现如今,各级各项工作都把责任制作为加强组织领导的重要手段,对谁来说都不陌生。然而,在当年“文化大革命”还没有结束的背景下,尽管这只是一种朦胧的意识,还不完全明白责任制的作用原理,但已体会到这是一种与“大寨式”记工相比非常有效的形式,起码也是一种大胆的改进措施。
这短短一段劳动组长的实践,为我以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和担任生产队、大队干部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使我难以忘却,终身受益。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制度,我考入农学院校学习。毕业参加工作这30多年来,一直没有离开农业战线,时刻牢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保持农民的品格,以对农民的深厚感情,真心诚意为“三农”服务。我能够在党的教育培养与同事们的关心支持下不断成长,真是大大地得益于初涉社会时艰苦的劳动锻炼,得益于这扎扎实实的第一步。
(责任编辑:顾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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